「為何台灣會內、外、婦、兒、急等重症醫師『五大皆空』,然後不管哪一科的醫師,很多人都搶著轉去做醫美?道理很簡單,要做一名救人性命的偉大醫師,不但壓力大、風險高,一旦不幸救援失敗,動輒還要面臨家屬抬棺、撒冥紙抗議,且可能被抓去關、留下前科,何苦來哉!」一位不不願透露姓名的年輕醫師透露國內新生代「史懷哲」的感慨與心聲。
醫療過失去刑化 過去20多年來無進展
在民風保守的台灣,尤其早年在小鄉小鎮的醫師,不但是一方士紳,會被居民尊稱為「先生」,其地位聲望更往往可與鎮長、郡守等地方一線政治人物平起平坐。然而時序來到現代,即使醫療過失去刑化議題在國內屢被提起、討論,卻總因茲事體大,影響所及,過去20多年來,此案在立法上並無重要進展。
為什麼現在是推動醫療過失去刑化的契機?難道全民已達成共識了嗎?談到契機,現任衛福部長陳時中無疑是關鍵人物,因為身為牙醫,陳時中不可能沒想到,若其在任內親手推動醫療過失去刑化,多少會招來「自肥」自家人的閒話;然而陳上任後,仍堅持將其理念納入《醫療法》第82條修正案,日前並在民進黨團的支持下通過一讀。
至於醫療過失過去刑化的人民共識,因事關醫病兩造利害關係,自然不可能那麼輕易就達成。本月初中研院法律研究所副研究員吳全峰就以《醫療過失去刑化:誰的衛福部?》為題投書媒體,公開挑戰衛福部修法的目的是「企圖協助極少數不肖醫師卸責」。
若無明法證明故意 有多少家長能接受?
吳全峰文中提到,2002年發生在土城北城醫院的打錯針事件,護理人員錯將肌肉鬆弛劑當成B肝疫苗為院內的新生兒進行注射,結果造成1死6傷的悲劇。換言之,倘若《醫療法》此番修法通過,日後即使有醫事人員犯下此等重大過失,若無明確證據證明其有故意為之的動機,行為人就完全不必負擔刑事責任,試問:有幾個家長能接受!?
對此,同時具有婦產科醫師及律師資格的衛福部常務次長薛瑞元表示,北城醫護人員之所以會打錯針,人員疏失雖有其該負的責任,但醫療機構未能將功能完全不同的針劑分開妥善保存,應負的責任則更大,「惟礙於刑法只能對自然人究責,以致於真正該負最大責任的醫療機構得以隱身二線,只須負連帶民事賠償責任,而難道這就是病患及家屬想要的公平與正義?!」
吳全峰文中也主動提及,衛福部認為此時推動醫療過失去刑化可能會獲得人民支持,可能與國內近年醫療環境崩壞、醫事人員普遍過勞的現象有關。惟吳認為,醫療過失去刑化與醫事人員過勞是兩件事,更何況現今大環境底下,國內常見過勞的職業群相並不只有醫事人員而已,若獨有醫事人員得以因此免去業務過失刑責,亦屬不平等立法。
醫師傷心 記者寫錯字、鐘錶師裝反都是犯錯…
不出所料,吳副研究員上述投書內容在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臉書網頁,引發醫師會員熱烈討論。有人說:「吳先生的文章令我傷心了,若他也能以同樣的義正嚴辭譴責罪犯、恐龍法官、酒駕者或虐童的人,該有多好!」;另有人說:「台灣職場過勞者確實不只有醫護,但同樣犯一個錯,記者可能只是寫錯一個字,鐘錶師可能只是裝反了時針、分針,醫事人員卻可能造成病人健康甚至生命損傷…;但若這代表醫事人員犯錯就罪無可赦,那不是人,而是神才做得到的境界。」
薛瑞元強調,衛福部不是醫師的或是病人及家屬的,而是全民的衛福部!眼前的事實是,醫療的本質就是無法保證一定會有盡如人意的結果,而以刑法業務過失將醫師入罪的結果,不但將導致「五大皆空」現象持續惡化(除內科、外科、婦產科、小兒科、急診科,現在麻醉科醫師也極度缺乏);就算勉強還留在重症科別的醫師,見多了同儕之間「好心沒好報」的前車之鑑,治療準則也會退守為防衛性醫療,屆時損失最大的還是病人及家屬。而《醫療法》第82條醫療過失去刑化修法的終極目標,就是希望創造一個全民共贏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