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前知事石原慎太郎89歲逝世:曾獲芥川獎、被批「右派妄言製造機」、推動「尖閣諸島國有化」

2022-02-02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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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13日,石原慎太郎勝選東京都知事。(美聯社)

2003年4月13日,石原慎太郎勝選東京都知事。(美聯社)

「他是一位挑戰既成概念的政治家,無畏外界的批評,向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颯爽姿態至今仍歷歷在目。(我對他的過世)真的非常遺憾。」

安倍晉三談石原慎太郎之死

日本媒體2月1日中午紛紛發出快報,因為自民黨的老牌政治家石原慎太郎當天在東京自宅亡故,享壽89歲。雖然各家報導均未提及死因,不過訃聞標題對石原介紹的側重面向則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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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經新聞》說他是得到芥川賞的「行動的肉體派作家」,《朝日新聞》等媒體提到他曾是東京都知事與運輸大臣,《韓聯社》稱他是「右派妄言製造機」、《環球時報》則說他是「掀起購買釣魚島鬧劇的日本右翼政客」,我國外交部則說「石原慎太郎為台灣重要友人,長期堅定支持台灣,且生前致力深化台日友好關係,外交部表達敬佩與至深感念,也對他的逝世表達誠摯哀悼」—石原慎太郎雖已闔眼,不過國內外對他的歷史定位顯然尚未論定。

三島由紀夫。(圖/維基百科)
三島由紀夫與石原慎太郎。(圖/維基百科)

昭和7年出生於神戶的石原慎太郎,就讀一橋大學時發表小說《太陽的季節》,並以24歲之齡奪得芥川賞,成為當時最年輕的芥川賞得主。這部描寫大學生愛情悲劇的作品,被認為反映了戰後日本年輕世代的頹廢、苦悶與反道德況味,除了「太陽族」成為流行語熱潮,甚至連慎太郎當時的髮型都曾風靡一時。這部頗有卡謬《異鄉人》風格的小說後來也拍成了電影,並且成為慎太郎胞弟、石原裕次郎在演藝圈的出道作品。

《太陽的季節》是什麼樣的小說?

石原慎太郎寫就短篇小說《太陽的季節》時,仍是一橋大學法學部的大學生。這部小說被認為描述了戰後日本年輕世代,他們在物質日益富裕的生活中,在精神上卻極其空虛墮落、甚至反道德。故事敘述家境富裕的高中生津川龍哉一方面熱衷拳擊部的練習,一方面跟社團朋友沉迷菸酒、賭博、玩女人,過著整天鬧事的墮落生活。龍哉後來跟一名街上搭訕認識的少女英子發生肉體關係,英子愛上了龍哉,龍哉卻不願意與英子糾纏,甚至試圖用五千日幣把英子賣給對她感興趣的兄長道久。英子雖然懷上了龍哉的孩子,龍哉卻對其不聞不問,英子最終因為人工流產引發腹膜炎身亡。龍哉在英子的喪禮上認為這是英子的復仇,竟然把香爐擲向英子的遺照,但龍哉也第一次為了英子流淚。當龍哉回到學校體育館,突然想到英子曾說過的「你為什麼不能更坦率地去愛呢?」,龍哉在這一瞬間看到了英子微笑的幻影,並且對其揮拳。

奪得芥川賞的石原慎太郎雖然以「太陽族」小說少年得志,但他並未自限於文學創作,而是在昭和43年(1968年)代表自民黨當選參議員,並且獲得史上最高的300萬票。石原沒等當完這一任參議員,又在昭和47年(1972年)參選眾議員,順利當選後曾出任環境廳長官、運輸大臣等職務。石原轉入政界後,仍持續發表醫科生成為完全殺人犯的《化石之森》、描寫癌症晚期患者為生命鬥爭的《生還》等作品。

《太陽的季節》電影海報。(維基百科/供用領域)
《太陽的季節》電影海報。(維基百科/供用領域)

《產經新聞》稱,石原慎太郎的作品以相信自身肉體與真實感受的人物為中心,深入探討了人類的孤獨與生死等主題。石原慎太郎曾自我歸類為「肉體派」,並說「使用肉體的行為總伴隨著必然死亡的陰影。生命在死亡的對比中更顯意味深長,而恐懼則是人類所能體驗到的最讓人感動的事物」。

涉足政壇的石原也曾是黨內派閥青嵐會的一方領袖,1989年更曾與海部俊樹競選自民黨總裁落敗。同年他與Sony創辦人盛田昭夫合寫的《日本可以說不》出版,再度成為暢銷書。不過八度當選眾議員的石原慎太郎在受到「國會議員在職25年表彰」時,嚴厲批評「所有政黨的大多數政客都只想自保」。石原在永田町拋下這枚震撼彈後,隨即宣布辭去議員職務。

不過石原並未就此離開政壇,而是在1999年轉戰地方、當選東京都知事,此後更是三度連任。石原任內提出築地市場遷移、美軍橫田基地一部空域返還、羽田機場國際化、尖閣諸島(釣魚台列嶼)國有化等施政。他在這段時期也擔任芥川賞選考委員,以辛辣的文評數度引發論戰。2012年已近80高齡的石原慎太郎又辭去東京都知事一職,決定組成「太陽黨」、企圖制定「自主憲法」,宣稱「想在有生之年做出最後的貢獻」。

什麼是「尖閣諸島國有化」?

「尖閣諸島」是日本對釣魚台列嶼的稱呼,其中最大島嶼被日本稱為「魚釣島」,中國方面則稱其為「釣魚島」。台、日、中三方除了對島嶼稱呼不同,也都各自宣稱對其享有主權。石原慎太郎在擔任東京都知事時,宣稱要向尖閣諸島的所有權人購入該島產權,並且要在島上興建港灣設施,讓日本方面達成有效支配。石原於是發起募款購島運動,並在參議員山東昭子的引介下,向居住在埼玉縣、據稱從1970年代就是地主的賣方,在2012年9月10日以20.5億日幣購買魚釣島、北小島、南小島的產權。

此事引發日中關係嚴重惡化,中國社會也出現大規模反日示威,許多日商的店面、工廠遭到打砸破壞。當時我國內政部次長簡太郎曾在立法院表示:「由於釣魚台屬於國有領土,所以依據法律無法出售;日本方面則是將釣魚台視為私人財產,因此可以透過私人買賣的方式取得島嶼所有權。至於登島,因為釣魚臺現在受到日本控制,所以很難登島,內政部也不鼓勵民眾前往釣魚台。」時任總統的馬英九則提出《東海和平倡議》,呼籲各方擱置爭議、共商行為準則、合作開發資源。日本方面後來並未在釣魚台建設港口設施,但中方仍持續派出公務船或軍艦頻繁繞島航行。

日本政界大老石原慎太郎的長子、日本經濟再生大臣石原伸幌(取自石原伸幌臉書)
日本政界大老石原慎太郎的長子石原伸晃(取自石原伸晃臉書)

太陽黨成立不過四天就與日本維新會合併,出任黨魁的石原慎太郎也在睽違17年之後回到日本國會,再次成為眾議員。不過石原一度中風,2014年又以次世代黨比例代表候選人最後(第9)順位之姿落選,此後正式宣布離開政界。他的長子石原伸晃(曾任自民黨幹事長)、三子石原宏高都是自民黨眾議員,也算是繼承了慎太郎的政治衣缽。

2017年,召開記者會宣布築地市場遷移政策的石原慎太郎。(美聯社)
2017年,召開記者會宣布築地市場遷移政策的石原慎太郎。(美聯社)

不過議員時期曾痛責首相田中角榮「國賊」、嚴厲批判其金權政治作風的石原慎太郎,在83歲那年竟然又出版了以田中角榮第一人稱自述筆法撰寫的小說《天才》。這部正面評價過去政敵的作品,讓外界急於窺探石原的政治信念轉折,甚至奪得當年度暢銷書榜首。石原除了推崇田中角榮的政治手腕與政策功績,也說自己擔任東京都知事時,「若有田中這樣的天才輔佐,或許能達成未完的目標」,也算是藉著肯定田中角榮來慨嘆自己未竟的政治理想。

日本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出版《天才》一書,敘述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波瀾壯闊的一生。
日本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出版《天才》一書,敘述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波瀾壯闊的一生。

石原慎太郎雖然未曾坐上首相大位,但他鮮明的右翼立場顯然得罪了不少中國與南韓保守派。中共黨媒《環球時報》1日也報導了石原的死訊,並稱他在2012年的釣魚島國有化之舉讓「中日關係走向惡化」。由於石原也曾宣稱「日韓合併是朝鮮人自己選擇的結果」、「日本未曾侵略亞洲鄰國」、「日軍慰安婦只是為了賺錢,強拉慰安婦根本沒有證據」,韓聯社在他的訃聞中也沒有好話,說是「日本極右派妄言製造機死亡」,並稱就是他刺激並且主導了日本再武裝與保守派右傾。

韓國媒體對石原慎太郎一生的評語大體不虛,因為自民黨憲法改正實現本部長古屋圭司1日也表示,石原是少數願意堂堂正正主張修改憲法的議員,「我對他非常尊敬」。古屋圭司還說,作為次世代的我們應當堅定繼承他的遺志,表達了修改日本憲法第九條的決心。石原慎太郎的四個兒子1日傍晚也在自宅前召開記者會,表達了「父親過世一週前,仍每天坐在書桌前寫作一到兩個小時」、「直到生命的最後,他也完成了作家的工作」。除了從政的老大伸晃跟老三宏高、以及作為藝人的老二良純表示會繼承父親志向,作為畫家的老么石原延啟則描述了父親的最後時刻:「(父親)呼吸非常辛苦,我摸了摸他的頭和臉,粗重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他就這樣安穩地離開了人世。」

石原在早期曾為「反田中派」,但卻於書中肯定田中的政治功績。(翻攝石原慎太郎官網)
石原在早期曾為「反田中派」,但卻於書中肯定田中的政治功績。(翻攝石原慎太郎官網)

雖然石原慎太郎的家屬並未公布他的遺言,他在去年底完成的絕筆之作短時間內也勢必趕不及出版。不過《產經新聞》的藝文線記者海老澤類在訃聞中提及他在石原晚年的兩次專訪,當他對已從政界引退的石原慎太郎問道「當你回顧你的一生,你認為你的職業是什麼呢?」海老澤自承「這個問題不免有些愚蠢」,但這位日本政壇老將竟回答「最有意思的果然還是小說,政治家之間的騙局太膚淺了」!對於自己的一生的職業,石原並沒有提到政治家、國會議員、東京都知事、或是合縱連橫的政黨領袖,而是自稱「我是個作家,還是個帆船選手」。

海老澤說,當時已年逾80(一次是在平成31年、一次是令和2年)的石原接受採訪時,只要談到文學與小說就會非常開心,並且細膩描述記憶中的種種細節,「讓我好幾次都感到自己也置身其中」,短短一小時的訪問錄音就能寫出上萬字的稿件。石原慎太郎對他抱怨「如果人們沒有在生活中冒險,自然就無法體會到生活的滋味。大家現在都沒有過上緊張的生活,年輕作家的作品自然就沒有真實的東西」。自稱想要接觸有趣的、好的純文學的石原慎太郎在最後一次專訪中還說,自己如今是「一邊寫作,一邊重新感受人生」,「『死亡』對人類來說是最後的未知與最後的未來,出於對人生的好奇心,我對『死亡』非常感興趣」。海老澤認為在石原旺盛的好奇心面前,即便死之將至,他也未曾表現出絲毫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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