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有時是如此的奇妙,能讓兩個人如此的巧遇,而結下數十年的情誼,是相當少見的,陸徵祥和康有為就是這樣的例子。你很難想像一個是晚清的外交官,一個是戊戌政變後朝廷要捉拿的命犯,一個從俄國初調到海牙當駐荷公使,一個已經在海外流亡八年的要犯,他們在海牙一晤,陸徵祥居然成為康有為的救命恩人,而且直至康有為去世,他們相知相惜,情如兄弟!
話說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陸徵祥由總理衙門派以傳譯生名義,隨許景澄出使俄、德、奧、荷等國。次年升任駐俄使館四等翻譯官。一八九五年升任駐俄使館三等翻譯官。一八九六年升任駐俄使館二等翻譯官。一八九六冬,許景澄調職,繼任駐俄、奧、荷公使者為楊儒,他奏留陸徵祥。一九〇二年胡惟德繼任駐俄公使,亦奏留陸徵祥,旋升二等參贊。
陸徵祥在俄國公使館從傳譯生到二等參贊,一做就是十四年。光緒三十二年(一九〇六),陸徵祥被清政府委任為中國駐荷蘭第一任全權公使,在海牙首設使館。根據康有為女兒康同璧所編《南海康先生年譜續編》記載一九〇六年十二月初,流亡在外的康有為「往荷京,遊其王宮,議院及藏書樓。」也因此得識駐荷蘭公使陸徵祥。康有為當時還是清廷的「通緝犯」,陸徵祥竟然敢在海牙接見了他。私通亂黨,這樣的罪名可不小!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見面了,這也成就後來兩人很深的情誼。
據後來任臺北總教區總主教及輔仁大學校長的羅光說,一九三六年他始與陸徵祥聯繫,當時羅光是晉鐸未久的年輕神父,在羅馬傳信大學教書,對於促進中梵建交極有熱誠,陸徵祥的外交背景及人脈,自然是羅光亟欲聯繫及了解的;而陸徵祥久遁居海外,驟得相似背景的同胞,亦引為忘年之交,兩人通信甚繁。羅光後來曾兩度親往比利時採訪陸徵祥。陸徵祥去世後,羅光又協助整理其遺著,更出版了《陸徵祥傳》。
據羅光一九三九年七月三十日〈訪問陸徵祥神父日記〉中陸徵祥說:「我第一次認識康有為是在海牙,康有為那時亡命海外,到海牙後寫一片,言久已聞陸欽使為有道君子,且為維新欽使,敢請來客寓一會。當時欽使見維新黨人,事情很危險,因為一經奏聞朝廷,立即撤職。我卻不怕,因在俄館時,許師(案:許景澄)已明明告我。⋯⋯我回片說:『今晚來會。』康有為見面後,說自己足跡達天下,只有俄國未去。在法國時,曾請唐欽使發給遊俄護照。唐使不允,怕人奏聞朝廷,致干未便。是以願請陸欽使頒發。我答以本意很想頒發,然康先生去俄,必遭性命的危險,故有所不敢。康有為愕然,我乃告訴他,當我在俄時,西太后下諭各國使臣,要求駐在國政府,一見康梁,即擒捉交與中國。各國都以公法不引渡政治犯,拒絕不答。俄國政府則想結好清廷,圖在滿州佔便宜,所以當我陪楊欽使(案:楊儒)見俄外務大臣時,外務大臣言俄將破公法之例,如康梁入境,立即拘擒,交與中國政府。康有為聽了這段話,感激至極,稱謝者再,日後常稱我為救命恩人。」這是兩人首次見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