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中途移居的在地人都有這層自我投射,更何況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裡的老住民,經歷山城的起起落落,那曾經是不夜的選煉廠,那過去燈火通明的所在,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更不一樣的滋味吧。
曾一度,我們更想要遷居台東濱海處,於是和山夫出發從宜蘭沿著海岸線往南行,就為找尋一個安居之地。當年花東猶不是人們瘋狂要移居的地方,也不會有土地上插著要出售牌子或仲介,得靠嘴巴問,收到的回應常常是訝異狐疑與從沒料想到居然有人要買房這事。
被當地代書帶進原住民保留地,來到河寬超過兩百公尺的溪邊,手碰碰一旁的溫泉露頭水,還不忘仰頭順著引路的土地代書所指的對岸遠方:
「有看到那兩個山頭嗎?」
「有有有……」
「範圍就從這個山頭到另一個……」
「這麼大?」
「是呀,確實那麼大,通通就一百五十萬……」
他操著原住民的口音讓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不到二百萬買下兩座山頭,感覺很超值呀!
「那怎麼過去?」轉著脖子四處探尋哪裡有路……
「那簡單,你先蓋一座橋搭過去,然後再開一條路上去……」
聽了瞬間的熱血都凝滯了,蓋一座橋開一條路是要多少錢?
這一路的故事很多,最終我們沒有留在東部,成為西部來的人;我們雖渴望離開台北,但卻無法離開它太遠。一次工作中的休假日,與朋友相偕出遊山城,我們一路從九份、金瓜石最後來到水湳洞,聊呀聊的,突然覺得這個學生時代常來的山城好像是可以移居的地方。
記得那天晚上下著雨,在山城的小咖啡館裡,幾乎吃光了店裡能填飽肚子的食物,猶記著年輕老闆指向一個方向,有間屋子他舅舅曾經想買……
當時的我並未特別衝動,在那個方向的屋子,能見到海嗎?又在路邊,能有什麼期待呢?倒是有了個方向,可以搬到這山城海邊,而記憶中,這裡有間屋子要賣。
於是,山夫與我一放假就往水湳洞跑,我們最愛的,宿舍區面向陰陽海的景色,不純粹為了看海,而是那角度可以看到選煉廠遺址。猶記得小時坐著老爸的車出遊,每每經過陰陽海邊時,山城微弱的點點白光總是吸引自己的目光,說不出來的悲情與荒蕪感受,是什麼樣的人住在那裡?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沒想到多年後,我們來到了這裡尋尋覓覓,想成為這裡的一分子,成為這點點白光映照下的人。
*作者為新村芳書院山長與共同創辦人,好事國際文化事業有限公司負責人方本文選自作者新作《我的幸福在瑞芳學》(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