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令人吃驚的是,火器在遙遠的歐洲迅速流傳開來。一三二六年(距中國已知首次製造火炮的案例不到四十年後,高麗王朝開始傳入火炮三十年前),位於中國以西五千英里外的佛羅倫斯,有兩名官員領命前往東方取得火器與彈藥。次年,一名牛津插畫家在手稿中繪製了一幅小型火炮。從未有任何發明傳播得如此迅速。
火器在歐洲迅速盛行與其供應鏈密切相關。十三世紀以殘酷手法東征西討後,蒙古族在廣大的歐亞草原上創造了蒙古和平(Pax Mongolica),商人便藉此機會在歐亞大陸上進行貨物往返,馬可.波羅(Marco Polo)只是這眾多商人中最出名的一位罷了。透過貨物與理念的交流,東西方世界緊密連結在一起,其中絲綢和基督宗教尤其重要。但黑死病這類微生物病菌的傳播,也在東西網絡下造成莫大衝擊。不論蒙古和平為世界帶來多少災難與奇蹟,火器的傳播無疑更加重要。
除了火器的供應鏈外,需求端也扮演著重要角色。歐洲人比其他國家都更熱衷於這項發明,他們迅速將火器投入應用並加以改良。一三三一年,在佛羅倫斯人達取得火藥技術的五年後,其他義大利人就開始利用大炮圍攻城市。一三七二年,法國火器的威力已大到足以轟垮城牆。
驚人的事情正在發生。東亞對火器的革新已在一三五○年後趨緩,但在歐洲卻與日俱進。隨著需求日增,歐洲人發明新的方法開採硝石,一四一○年代前就將硝石的生產成本減半。金屬工因此製造出更大、更便宜的鍛鐵炮,能夠用更多火藥發射更重的炮彈。阿金科特(Agincourt)戰役七年後,英國炮手成功轟垮諾曼第石牆,展現出重型火炮在戰場上的價值。
不過,大型火器的缺點也在這些戰爭中凸顯了出來。大而笨重的射石炮雖然能夠攻城,但因其移動緩慢、裝填耗時的特性,這種大炮在野戰時卻毫無用武之地。即使軍隊能將大炮拖至定點,敵方的騎兵隊會在你下一發準備好前就來到眼前。因此,儘管英王亨利五世在一四一五年藉助幾十門大炮的火力迫使阿夫勒(Harfleur)投降,在阿金科特戰役中卻未將大炮帶上戰場。
僅僅二十年內,炮兵不安分的腦袋就想到了簡單出色的解決方案。捷克宗教改革領袖揚.胡斯(Jan Hus)的追隨者們建造了數十門小型火炮繫在馬車上,他們將馬車帶至戰場並用鎖鏈栓在一起,形成小型移動堡壘(常以荷蘭語 laager稱之,意即「車堡」)。大炮的裝填速度還是一樣慢,但現在馬車後面有長矛手和劍士可以擋住衝鋒的騎兵,直到大炮可供再次射擊。
在一四四四年,車堡戰術幾乎重挫敵軍。鄂圖曼人是中世紀移居到幸運緯度帶的眾多突厥草原戰士分支之一,他們在短短一個半世紀的時間裡就將領土擴張至安納托利亞(Anatolia)。在占領了巴爾幹半島大部分地區後,鄂圖曼人的騎射手也馬上威脅到附近的匈牙利。教宗遂宣布發動十字軍東征,一個基督宗教同盟在位於現今保加利亞境內的瓦爾納(Varna)阻擋了這支突厥民族的來路,同盟當中一支外西凡尼亞(Transylvanian)分遣隊的元帥,就是「穿刺公」弗拉德三世(Vlad “the Impaler” Dracul)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