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異常如行屍走肉
那時只覺得身心異常沉重,如行屍走肉,正值炎夏,我似乎感覺不到暑溽,每天只能辦必要的事,事畢就躺在床上。對我們一生都在衝鋒陷陣的人,實在痛苦,第一次感覺到力不從心,後來我告訴自己,只要能完成每日日常就可以,不必每刻都得活得奮發向上,意興飛揚,
聖經箴言裡,人間最智者--以色列所羅門王,就點出人生有不同階段,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 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戰爭有時,和平有時。
想通了這點,我順服於現有情境。母親過世那一剎那,和她講話、幫她換衣服,送大體去殯儀館、祭拜,看大體化妝,凝視上弦月,乃至追思儀式,鞠躬,講話,一切都按古禮進行,乃至與分別18年的父親在新店碧潭的空軍公墓合穴,沒有問為什麼(記者職業病)
父親於2004年安葬,當時碧潭公墓破舊陰沉,馬英九時代重新整理,烈士墓都重新上了漆,很多是18歲就墜機而亡,。馬英九總統還為家屬裝了電梯,他還開啟夫妻合穴的制度,對我們家屬甚有幫助。
心理學家Kubler-Ross曾將悲悼分五個階段(The Five Stages of Grief),1.否認/隔離(Denial & Isolation)2.憤怒(Anger)3.討價還價(Bargaining)4.沮喪(Depression)5.接受(Acceptance),但是這五種階段並不是一簇而就,而是來來回回,尤其喪失至親。
大哭幫助療愈
其實日後想來,所有這些都是一步步的療愈過程。
放聲大哭是療愈重中之重,大部分人都忍住不哭,但根據很多研究追悼的專家表示,放聲大哭是正常的情緒宣洩。我剛開始,是絕望地哭,過世前半年,她身體極為虛弱,長夜漫漫中,我擔心她過不了今夜,每天都會出現兩三種新情況,我覺得那麼多擔心,禱告、祈求,都已一江流水,沒有用了,我媽媽的外籍看護有次說,「我不怕奶奶回來,我怕你大哭。」
接著是 失恃的哭,我跟母親緣深情也深,一甲子多,多少記憶湧上心頭,她陪我大學考試,從屏東要到高雄去考試,七月的南部,炙熱的太陽,母親熱切要我們考上大學的心,每節考完,她在我旁邊扇扇子,第一天晚上我睡不著,她坐在我旁邊扇扇子,雖然有電風扇,但是倚著她還是不同,很快就睡著。
我出國讀書,她之前默默幫我打包行李,做旗袍,買耳環、項鍊,到了松山機場,忽然她放聲大哭,那是種撕心裂肺的哭,她的哭聲迴盪在在松山機場的高樑上,今天記憶猶新。
我每每搭飛機,她會給我已蒸好的肉片、紅棗、佝紀湯,而且只有兩人份,有如我的專屬廚師。 進入臥房,書桌前的一盞小燈,厚重的棉被,加上她溫暖的眼神,就是對旅人如我最大的安慰。外面縱然是驚濤駭浪,風霜雪雨,我找到了避風港。中世紀詩人但丁曾說,“世界上有一種最動聽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