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不自然,因為這是非常奇怪的成長過程。更可怕的是,當年那個被稱為文化災難的國語運動,至今仍潛移默化持續著。」周盈成提到,隨華語霸權相伴而來的「單語主義」更難去除,多數人會希望使用共同的語言,能很快達成溝通目標,他要反問,「為什麼只能用同一個語言呢?」
早期客庄與河洛庄交界,彼此多少常能講著對方的語言,還有客家話的四縣腔跟海陸腔也能混出了四海腔。不同語言間的溝通交流應該極其自然,如今又為何會自我框限,甚至無法對能講本土語言感到驕傲?周盈成說,因為過去觀念是如此教導的:「這樣是沙文主義、是地域主義、是本位主義。」長期在華語教育範疇下成長的台灣人們,因此被限縮了對本土語言該有的想像。
要打破深根頑強的單語主義,他認為必須讓本土語言在華語霸權間爭取空間,「生活中對話中多講台語或客語,三句學兩句,下一次我也就會講,」這種情境不該存有族群間的質疑問難,而應讓會講台語就像擁有繪畫技能、寫程式架網站一樣,能深感自豪。
「對外介紹台灣本土語言,我們會說是台語,實際流通卻是華語。究竟什麼才是台灣代表性的本土語言?」
談及台灣認同便相對於中國,因為語言相似,台灣要強調與中國有什麼不同,很難。有人說,現在許多台灣人受中國影響,聽到公眾人物講話有捲舌音就不爽。周盈成坦言,「本來我們講的,就是差別很小的同一個語言。」但他不認為「華語」會是台灣人所認同的本土語言,因為那只是多數人從小被教導、妥協而成為習慣的溝通工具。
周盈成說,「當中國對台威脅愈大,台灣愈不想被認為是中國人,對台語的情感反能升溫。」 若能讓台語文走出過去成為前進的思索,便又可在每回巷弄閒談或新聞傳揚間,建立強而有力的台灣認同。
「若問一個客家人會不會講台語,像是越了界的提問,這是一種迷思。」
「語言是能力,不該是族群的標籤。」
當有人問「會不會日語?」少有人答,「我又不是日本人。」但有人問「會不會客語?」常有人答,「我又不是客家人。」語言本是種技能,應多接觸學習,怎成了界線分明的實體?台灣人如此介意「語言族群界線」其來有自。
50年代以降,國民政府在台推行國語運動,校園教室隨處可見「我要說國語不說方言」標語,台灣本土語言被切成散散落落,學校裡不對等的族群教育成了難以越界的割裂,華語成為唯一被允許讓台灣人從一地碎片裡站起來跨族群使用的語言,成為不被挑戰的霸權。
「要消滅一個民族,首先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先消滅承載它的語言;要消滅這種語言,首先先從他們的學校裡下手。」周盈成引述德國納粹領袖希特勒的這段傳說,稱那就是台灣過去幾十年正在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