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火焚身向老師請教該怎麼辦,老師竟回答:「色慾是人的天性,難以抑制。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藉由男色排遣色慾,這麼做總比耽溺女色來得好。」
○●若要達成抱負,男色更勝女色?
江戶幕府結束後「武士的眾道」隨之消失,然而時至明治時代,男色文化依然保留了下來,而且並未受到社會歧視。明治時代除了市井的賣春業者外,國家未來的棟樑—即男學生之間的男色「風氣」可說是一大特色。其原因之一在於,胸懷大志、潛心向學的男子認為,與其沉迷「軟派」的女色,不如選擇「硬派」的男色。
米澤藩士雲井龍雄,在戊辰戰爭中參與幕府陣營,受明治政府提防,從此抑鬱不得志。雲井龍雄師事江戶儒學者安井息軒時,曾為色慾所困,無法專心向學,他向老師請教此事,老師回答:「色慾是人的天性,難以抑制。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藉由男色排遣色慾,這麼做總比耽溺女色來得好。」長州出身的三浦梧樓,於明治政府官至陸軍中將,他留有下面這段逸聞:西元一八八二年(明治十五年),三浦梧樓擔任陸軍士官學校校長時,該校學生每晚都會侵犯陸軍幼年學校的學生,三浦梧樓得知此事後,斥責幼年學校學生:「就算你們年紀較小,也不能甘心忍受他人凌辱。」三浦梧樓認為默默受辱的人不具將官資格,但他斥責的既非男色行為,也沒有歧視學校中的男色風氣。
社會主義思想家大杉榮,生於西元一八八五年(明治十八年),他在自傳中回顧陸軍幼年學校時代,淡淡地談起當時的男色經歷:「修學旅行和游泳練習時,『夥伴』幾乎每晚都會侵犯左翼和低年級的少年。當晚我們也和坂田一起,闖進了第四期學生的寢室。」此外,坪內逍遙的小說《當世書生氣質》於西元一八八六年(明治十九年)出版,坪內逍遙藉書中一名學生之口說道:「與其沉溺女色,還不如沉溺龍陽呢。」這部小說的時代背景為明治十年,而「龍陽」則為中國戰國時代魏王寵愛的美男子龍陽君,後作為男色的代稱。該名學生的話亦即「男色更勝女色」。明治時代的學生可說是將男色當作一種禁慾方式,因而形成獨特的男色風尚。
○●文學作品中刻劃出的男色自畫像
明治時代男學生之間的男色關係並不少見。小說家里見弴在其著作中提到:「我十二、三歲時,學生間依然有股男色風氣,其中尤屬學習院1等校最為興盛。我也……曾被比我大好幾屆的學長追求過。」里見弴十二、三歲時,即西元一八九九年∼一九○○年(明治三十二∼三十三年)。可見即使到了明治時代後期,男色行為在學校裡仍然相當常見。
日本幾位大文豪,於明治及後來的大正時代度過少年、青年時期,正好經歷過這股男色風潮,因此經常將自己的男色體驗寫進作品裡。
其中,森鷗外於西元一九○九年(明治四十二年)在文藝雜誌《昴》發表的小說《性慾的生活》(Vita Sexualis),詳細記錄了明治時代學生間的男色風氣。這是本自傳體小說,描寫少年在寄宿學校的生活,主角金井湛的原型正是森鷗外自己。
主角某天來到學長的宿舍,學長突然對他說:「你過來一下,和我一起睡吧。」並想強迫主角和他發生關係。主角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向父親報告這件事。主角父親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靜靜地說:「嗯,就是有那種人,你自己以後小心一點。」從這些場景可以推知當時一般人對男色的觀感。時人將女色視為軟派、男色視為硬派,軟派雖佔多數,男色卻有「書生本色」的美名。小說主角金井湛在這股風潮中不耽溺女色,卻也無法適應男色風俗,這部小說即是在描寫他煩悶的Vita Sexualis(性生活)。西元一九○一年(明治三十四年)的《萬朝報》中,有一篇名為〈學生的墮落〉的文章,文中提到「父兄也認為這件事(男色)沒有女色來得令人擔憂」,可見《性慾的生活》主角父親對男色的態度,在當時並不少見。
此外,太宰治於西元一九三六年(昭和十一年)發表自傳性小說《回憶》,他在書中坦言,自己在學生時代曾和同學有過同性戀情。小說主角「我」十五歲時,「我和班上一個皮膚黝黑、個頭嬌小的同學偷偷愛著對方。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總是兩個人並肩而行。就算只是不小心碰到對方的小指,我們也會不禁臉紅。」太宰治十五歲那年,即西元一九二四年(大正十三年)。
【1】明治時代宮內省管轄下的學校,專門教育皇族、貴族子弟。
○●差點被強暴的文豪與愛上學弟的文豪
今東光生於西元一八九八年(明治三十一年),身兼天台宗僧侶和小說家等身分。今東光在自傳小說《十二階崩壞》中,回顧他和他所景仰的谷崎潤一郎之間的對話。他談到自己的男色經歷:「我國中時有很多這方面的經驗,光是同學就有三個對象,至於學弟,只要是美少年我就遇見一個是一個。」而生於西元一八八六年(明治十九年)、較今東光年長的谷崎潤一郎回應道,自己小時候曾被家人提醒「絕對不可以一個人跑到戶山原去玩」。
現在看來,這句話背後的含意是「去了戶山原,如果被早稻田大學的學生捉住,很可能會被強暴」。戶山原位於早稻田大學附近,當時盛傳早大愛好男色的學生會襲擊路過的男子。另外,谷崎潤一郎也談到自己就讀第一高等學校時(西元一九○五年∼一九○八年),學校也有男色情事發生。
既談到早稻田大學,就不得不提另一位文豪。井伏鱒二生於一八九八年(明治三十一年),西元一九二一年(大正十年)師事早稻田大學俄文系教授片上伸。當時片上伸強迫井伏鱒二與他發生關係,井伏鱒二拒絕後,兩人之間產生嫌隙,井伏鱒二最終被迫退學。他將這段不愉快的回憶,寫進了自傳性小說《雞肋集》當中。而今東光談到片上伸時也說:「片上伸教授頗好此道,我當時聽到傳聞,他會捉住不排斥這類行為的學生,對他們為所欲為。」片上伸於西元一九二四年(大正十三年)辭職,離開早稻田大學。據說他離職的理由正是因為男色。雜誌《日本及日本人》提及片上伸離職一事時寫道:「事件起因於長期的同性戀問題,片上伸的對象至今已有十數名學生,而且片上伸對學生的愛恨情感隨時在改變,連帶影響學生的課業評分,學生對此憤恨不平,騷動因而擴大。」
川端康成生於西元一八九九年(明治三十二年),其小說《少年》帶有回憶錄性質,記錄他就讀住宿制中學時談的一場淡淡的戀愛。西元一九一六年(大正五年),川端康成當時是高年級學生,同時也是宿舍的室長,他和同寢室的學弟清野互相愛慕,每晚都在棉被裡擁抱、接吻。他將這段美好的回憶以及當時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寫了下來。川端康成回憶這段戀情時,稱這名少年是「我一生中最初的愛」,且說「他或許是我的初戀」。
藉由文學作品也可看出男色文化的時代變遷,別有一番趣味。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日本男色物語:從奈良貴族、戰國武將到明治文豪,男男之間原來愛了這麼久》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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