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繼承者們》這樣的造夢者,告訴了我們兩個道理:
首先,貧與富是相對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所以王子與灰姑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為了讓門弟懸殊的兩人相戀合情合理,影視作品除了用各種巧合來增進雙方感情外,一般都會用道德、人品、價值觀這些軟標準來填平溝壑。簡單來說,就是賦與灰姑娘許多優秀品質比如,獨立、堅強、勇敢、善良、勤奮、不趨炎附勢;而女二號(富家女)則總是扮演著任性、自私、冷酷、情商低、陰謀家或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代言人。對比出真知,沒錢卻可愛的女孩與有錢卻卑劣的女孩,各有優劣,也就可以參與愛情的競爭了。
為了進一步噁心富豪們,也為了讓豪門恩怨更有看頭,財閥之間總是陷入各種爭產案中,夫婦、情侶之間永遠沒有感情只靠利益結合,父子、兄弟關係一定是勢同水火的。而那些經濟窘迫的家庭裡倒是溫馨友愛、互相扶持。如此一來,也讓觀眾長舒一口氣:喲,原來有錢也不是好事啊。
其次,貧與富是絕對的,「繼承者們」,指的不僅是那些大財閥的富二代們繼承了他們父輩的產業,也指窮酸少女們繼承了母親的貧窮;財富是可以繼承的,貧窮也是可以繼承的。
貧富之間巨大的溝壑,是那麼好填平的嗎?劇中的車恩尚在讀高二,課餘必須得不停地打工維持生計。她在洗碗時,忽然悲痛地發現,她也許一輩子就得依靠洗碗和做女僕的母親為生了。車恩尚以美國讀大學的姐姐為榜樣,私下跑去美國找到姐姐,結果發現姐姐既沒有嫁人也沒有讀大學,而是做了女招待。她最後的夢想也破滅了。
窮人,跑到美國也仍然是窮人。
這種代際的傳承,在東方國家裡,就像咒語一樣,烙在每一個人的基因裡。貧窮者繼承的不僅是貧窮,還有與生俱來的自卑和絕望。
所以,在關上電視機的時候,幻想和意淫就可以結束了。這些灰姑娘的戲碼不像《小時代》那麼討人厭,很重要的是,它不會讓美夢擾亂你對現實的判斷力。雖然一說高富帥都很仰慕,但想想要像劇中一樣忍受與心上人判若雲泥的地位差別,以及由此帶來無窮無盡的屈辱感,我想正常人都不會幹。
很可悲的是,我們有時就是這麼難以取悅,有時又是那麼輕浮:既對那些美輪美奐的豪門充滿了幻想,又希望證明他們也不幸福,好讓我們這些普通人心平氣和。
不要忘了,這還是韓劇裡的灰姑娘。處於社會底層的車恩尚們,為什麼能打扮得沒有一絲窮酸氣?為什麼這麼有氣質?為什麼還可以經常看電影,衝動之下買機票去美國?因為車恩尚穿得絲毫也不便宜,妝容也十分精緻,她的一件Lucky Chouette風衣要5千多塊(第11集),背的Jérôme Dreyfuss包包要8千多(第5集)。以中國的標準來論,她一點也不窮。比起金歎,她是貧民,但比起我們,她就是中產。他們那裡的貧富差距,是一條河,用真愛可以填補;我們這裡的貧富差距,是馬里亞納海溝,你搬來珠穆朗瑪都填不平。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我們中國拍不出像樣的灰姑娘劇。是啊,誰信呢?
*作者為小說作家、媒體人(原文刊載於騰訊大家網,原標題:窮人到了美國也是窮人──財富是可以繼承的,貧窮也是可以繼承的。責編: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