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於歐盟而言,烏克蘭同樣是不可替代的地理戰略核心。打開了烏克蘭,也就打開了俄羅斯的心臟。因而,從蘇聯解體之日開始,俄羅斯與歐盟爭奪烏克蘭的鬥爭就已經開始。
21世紀這10多年的歷史,就是尤申科─季莫申科的親西方勢力與亞努科維奇親俄羅斯勢力的鬥爭史。亞努科維奇在初期的競爭中失敗了,但是他捲土重來,而且變得更加具有彈性,其中就包括了他與歐盟所進行的實質性談判。
然而到了最後一刻,在面對拖欠俄羅斯170億美元的巨額天然氣帳單和20億美元的經濟援助的時候,他腿軟了,選擇了重新折返俄羅斯。他甚至動用催淚彈和鎮暴警察來對付街上的人群,他的時間也就完結了。
給了亞努科維奇時間的烏克蘭並沒有從東向中得到多少的好處。俄羅斯雖說崛起,西方的總體力量,包括歐盟和美國,自然有著更加強大的競爭力。可他們惟一的問題──遙遠的距離,卻是致命的問題。他們不會為了烏克蘭與俄羅斯放手一搏。
季莫申科重返烏克蘭政治核心並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儘管她在以往的日子裡,表現了比亞努科維奇,甚至有時候比尤申科更加成熟的政治智慧。她懂得在與尤申科齟齬的日子裡選擇妥協,甚至能夠向俄羅斯釋放善意。
但是俄歐之間的這種矛盾與爭奪,乃是根本性的與本質性的,你只能選擇一方。靠向西方的烏克蘭,如何解決能源問題?如何解決國防問題?如何解決東部州省的經濟困境?這一切都有賴於俄羅斯的合作。季莫申科試圖消弭俄歐之間敵意的努力,幾乎沒有破解的希望。
此次烏克蘭人在獨立廣場上舉起了反獨裁和反暴力的旗子。然而客觀地說,亞努科維奇的統治有專制而無獨裁,有暴行而非暴虐。烏克蘭在經過橙色革命的洗禮之後,已經具備了一些民主國家的性質。
更重要的是,這不是阿拉伯之春的翻版。埃及的革命,是人民反對獨裁者與經濟破產的革命。它的起因和去向,是人民要獲得自由;但烏克蘭的革命,卻是夾縫中的革命,是在列強之中偏向何方的革命。每個人都宣稱自己擁有著真理和正義,而每個人的真理和正義都是殘缺的。這個,尤申科知道,亞努科維奇知道,季莫申科也知道。只是當每個人站在廣場上的時候,都必須聲稱自己就是正義的代表,而別人都是魔鬼。
這並不是一個純粹的爭奪民主、爭奪正義、爭奪自由的革命。這只是一個爭奪話語權的革命。只是也許,表面強硬,而內心現實的季莫申科,也許更能夠長袖善舞,在俄歐之間獲得相對的平衡?
但是人民呢?人民如何?在以往的調查中,2/3弱的人民站在通往西方的路上;而仍然有1/3的人民站在通往東方的路上。這1/3的人民,是在東部地區能源、糧食和重工業的主產區之中,過著烏克蘭人普遍水平線以下的工人和農民。他們眷戀以往在蘇聯蔭翳之下的強大和「平等」,懷有著共同民族記憶的碎片,並且恐懼普京大帝的鐵蹄首先將會蹂躪他們的家園。誰能夠責怪他們悖逆世界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