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新聞自由倒退,拿出證據來!
好,舉一些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證據吧。根據巴黎的「無國界記者組織」報告,2002年香港新聞自由在全世界排第18名,現在退到第61名。上網查看一下,2002年是18名,後來是56,34,51 ,58,61,51,48,34 ,54,58,61,上下徘徊,反正從沒進入34名以內,何況現在倒退到61名。你說,唉,這是西方的偏見,別有用心,如何可信?
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總監鍾庭耀做了二十年的民意調查,又是一個別有用心的人(眾笑)。他的調查顯示,在97年以前,香港人對於北京政府是充滿疑慮的;但97年回歸到2003年期間,發現中央對香港的政策相當克制而寬鬆,港人對中央的印象愈來愈趨正面,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或「是香港人,也是中國人」的比例也逐漸升高。港人對中央的信任度,第一次下降是在03年,第二次下降是08年以後,都跟中央積極介入香港事務有密切關係。現在香港人對中央「不信任」的程度又接近1997年的高潮,而自認是「香港人」的比例愈來愈高,認同「中國人」或「是香港人,也是中國人」的比例相對減低。前些時,壟斷香港地產霸權的富二代李家傑,氣急敗壞地在北京的兩會大肆攻擊鍾庭耀,絕不是事出無因的。在座的蘇鑰機(眾笑),在中文大學做了十多年的記者調查,記者們認為香港的新聞自由不斷倒退,也是別有用心之徒?(眾笑)
還有林行止,《信報》的創辦人。為了回應左派對他的惡意攻擊,林行止在去年8月28日寫了一文章,還引述了我在《報人報國:中國新聞史的另一種讀法》(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3)的一段話。我的學術研究喜歡看改朝換代的眾生相,歷史是一面照妖鏡,個人在關鍵時刻怎麼抉擇與變化無不原形畢露。我在文章中分析當年《大公報》王芸生、蕭乾,還有《文匯報》徐鑄成,如何在香港接受地下黨的安排,坐外國船喬裝北上天津,轉去北平去參加新政協。其中,王芸生在國共內戰時對兩邊各打五十板,後來看到國民黨大勢已去,他擔心共產黨不要他這種人,不料毛澤東給他寫一封親筆信,害他興奮得幾個晚上睡不著,趕緊前去「投降」(王芸生自己的話)。他很快就跟上了新形勢,上綱上線,把自己和《大公報》罵得一文不值,晚年又後悔一些違心之論。其他幾位自由報人都有類似的遭遇和扭曲,我浩歎:「這難道是一般自由知識人共同的歸宿?」林行止引述這句話以後說:「筆者可算是個自由知識人,但絕不希望追隨上述諸位報人行徑般無端打倒昨日之我,更不會把所創辦的報紙及同事拖下水!」他說他寧可不寫,也不會糟蹋自己。現在我想把這本不祥的書,送給另外一個別有用心的人。(送給了程翔,眾大笑,掌聲)這些事,這些變化,想起來令人痛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