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年」期間,羅孚也在某種自我約束之中,他寫了大量文字,介紹香港文化,但是,說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他是那個年代的香港文化人,其風格像是某種教養,也像是某種紀律。從「國破山河在」,到翻天覆地的新中國,不能說沒有某種理想,然而,正如蘇聯30年代被迫害而死的詩人曼德爾施塔姆所聽到的官方議論「砍倒大樹必然濺起木屑」一樣,誤差與不公正同樣存在,同樣存在於夢寐追求的社會中。歷史的深刻在於,時間改變固有的看法,當「史臨安」埋首寫下《北京十年》時,回首往事,歷史的吊詭又豈止我們這些讀者感受到?
香港是一個熱詞,而羅孚則是一個一直在被冷處理的人物。就知識份子這個群體而言,他被「冷處理」(一定程度上也有「自行冷處理」)這個前後過程就值得研究,正如在現當代知識份子群體中,舒蕪是一個不容忽視、值得研究的人物一樣。他可以映照出很多東西。去年,金庸出版了他在明報上寫的社論《明窗小劄》,這不僅是香港歷史的一個注腳,也可以說是瞭解金庸的注腳。收錄了黃苗子「證明」的許禮平《舊日風雲》一書,也有關於「反英抗暴」過程中被當成「木屑」、被誤傷的一些人(可參見我在大家的專欄《一個香港文物商人的回憶》)。
但最能為左派文化人、為昔年的羅孚畫出時代背景的,應該是一個叫蒙敏生的香港攝影師,他的《香港的另一面》用照片記錄了從50年代到80年代香港的方方面面,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六七十年代的左派運動,人物、事件,無一不追隨大陸的革命運動。從這些人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接受歷史的不合理。也可以看到我們今天某些即時評判的單調性,以及無與倫比的自信。只有這些過去的人和事可以增加我們的成熟,不為別的,只為急於評判的事情也有來龍去脈。
「小檔案」:
羅孚,原名羅承勳。1921年生於廣西桂林。1941年在桂林加入《大公報》,先後在桂林、重慶、香港三地《大公報》工作。任香港《新晚報》編輯、總編輯。編輯過香港《大公報》、《文匯報》的《文藝》週刊。以絲韋、辛文芷、吳令湄、文絲、柳蘇等為筆名,發表了大量的散文、隨筆和文論、詩詞等。著有《香港,香港》、《南斗文星高——香港作家剪影》、《燕山詩話》、《西窗小品》等,編有《聶紺弩詩全編》、《香港的人和事》等。
*作者為詩人/媒體人。(原文刊載騰訊大家網http://goo.gl/EI1XtP,責任編輯: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