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嚴選:溫州街的尋鶴人─兼悼李渝

2014-05-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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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傳統中國東西比較老成,幾乎是到某種年齡才能懂得。這麼改變航道,有了新的視點,景觀一定很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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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文的準確性和速度是能夠非常驚人的。就速度來說,它可以在有限中載負無限,唐詩是個最明顯的例子。《左傳》、《三國演義》、唐人小說在很短的句子中凝聚時間和空間的能力令人嘆為觀止。唐人小說〈紅線〉裡,在紅線夜潛田承嗣寢帳,偷盜枕下金盒之前,有寫紅線如何從婢女換裝成俠女的一段,不到五十個字,它的明確、快捷、綺麗,叫人只能拜服。緊接下來寫夜行來去,一種推進速度把時間和空間壓縮到了極限,充滿了敘述的勁力,再進一步每行句子就要像鋼絲一樣啪地一聲斷了,這樣的寫法真是充分開發了中文的能量。此外,中文有四聲,有頭、尾韻,要鏗鏘要柔軟綿延都可以,音韻、節奏感都非常強。而且還有字形,例如絞絲邊的字一行排開來,視覺上也是綿密得了不得。

問:聽您說由東往西,又再次從西返東的這段旅程,令人感動與感慨,像一段尤里西斯的精神之旅。能把中西兩個似乎悖反的美學模式摸熟,然後透過小說翻飛迴旋而來達成屬於個人的風格,這是一個小說家最大的成就。這當然不是幾年的功夫能做到的,而是幾十年的努力。除了隨著生命變化而來的視野打開,具體來說,哪些作品對您寫作的「拔升」起了較大的影響?

李:經典裡,有福樓拜的《波法蕊夫人》,吳爾芙的《到燈塔去》,喬艾斯的《都柏林人》,海明威《在我們的時代》,普魯斯特《記憶過去時光》等,芥川龍之介、谷崎潤一郎等,魯迅、沈從文等。魯迅文字之緊密強勁,之能筆中驅逐情感而埋伏巨大的情感,現代中文小說寫到今天都還沒人能追及。

早時的閱讀對後來寫小說影響很大,我能說出的幾個自己的寫法,背後都有閱讀的根源。現在的閱讀也有敬佩的作家,例如卡爾維諾、包赫斯,和大江的散文等,但是少年時的那種讀後的激動沒有了。

問:普魯斯特的中文版書名不是《追憶逝水年華》嗎?怎麼用不同的翻譯名?

李:因為《追憶逝水年華》美化了原名(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使原書看起來好像是部言情小說。

問:這和您收斂的文筆很一致,如果把抒情解釋為情感洋溢,您應該是反抒情的,對吧?

李:可以這麼說,如果「抒情」是美化,或者感情溢於言表。但是如果你也可以認為像卡夫卡、魯西迪那樣荒誕的,像英國畫家培根那樣猙獰或者美國畫家Edward Hopper那樣冷漠的,也是抒情,我就一點也不反抒情。

問:您的文字,尤其是藝術評論,有時讓人誤以為出自男性作家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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