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軌跡,總有它的意義,不能輕易忽視。
台南市長賴清德訪問大陸,前腳說「不要對抗、不要衝突,要相互尊重、合作雙贏」,後腳談八九民運、太陽花學運、甚至挑明了講台獨固是民進黨的主張,但民進黨尊重台灣人民的決定,解決了民進黨的台獨黨綱,也解決不了台灣要求獨立的主張。讓與談大陸學者為之傻眼。
還好,身為主人的復旦大學校長楊玉良面對「尷尬」的場面如此回應:「把空間尺度放大、時間尺度放長,當前所有問題都將不是問題。」他依舊肯定賴清德訪陸是一個好的開端。
賴清德訪問大陸,主要是為主持前輩畫家「陳澄波百二誕辰東亞巡迴大展」開幕,把「空間尺度放大,時間尺度放長」,回溯陳澄波的一生,他是早期台灣留學日本的學生之一;1926年他的作品〈嘉義街外〉人選日本第七屆「帝國美術展覽會」;1929年完成學業後,他受聘到中國上海新華一專和昌明藝苑任教,並獲選為中國12位代表畫家,就在這一年的六月,他的畫作〈清流〉代表當時的中華民國參加芝加哥博覽會。
身為日據殖民時期的傑出畫家,他寧可自己代表中國(中華民國)。1932年,上海發生一二八事件,中日戰事隨時可能全面展開,他和家人陸續返回台灣,並與楊三郎等八位畫家組成「台陽美術協會」,1945年抗日戰爭結束,他被推舉為嘉義市歡迎國民政府委員會的副主任,隔年更出任嘉義市第一屆參議會議員;1947年,他成為二二八受難者,被槍斃的時候只有52歲。
為什麼前總統李登輝言及「台灣人的悲哀」始終可以打動人心,因為回顧台灣歷史的軌跡,總是讓人心痛,就像陳澄波,二二八事件時受難者,十有八九不是所謂的「台獨」,甚至不乏歡欣鼓舞迎接「回歸祖國」,他們的下場是身首異處,而家屬歷四十多年忍辱噤聲。
同樣的,白色恐怖時期,近三萬政治犯泰半是「統派」(左)。即使民進黨初創黨時,也是包括統獨主張者的匯聚,為什麼台獨黨綱會成為民進黨拆解不了的緊箍咒?
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即使痕跡潛藏心底。台灣民主開放迄今不到卅年時間,從二二八到白色恐怖到美麗島事件,所有政治犯均經平反並已賠償,然而,對比政治犯家屬們承受的近乎半世紀的禁語,或許還不夠長、不夠久。
更重要的,不論是曾經犧牲的「前輩」、或者早習慣自由空氣的「晚輩」,「我們」台灣人理所當然要求一個更好的國家,事實上,台灣人的要求理所當然也應該是所有中國人的權利。
賴清德在六四後登陸,一路從八九民運談到太陽花學運,當然有意義。所謂「更好的國家」當然不僅僅在於國民所得增加的經濟成長,民主與人權是一個正常國家必備要件,中國自有其維穩的考慮,但是,只要六四還是政治禁忌,只要指標性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還無法重獲自由之身,中國對台港的吸引力就必然十分有限。
賴清德脫稿演出,即便直言民進黨的台獨主張,但沒忘記強調「民進黨尊重台灣人民的決定」,就像他應該明白即便台灣人不主張統一,但也有不少台灣人並不支持台獨,如果把兩岸交流和台獨一筆畫成井水河水的兩路,可能反對的更多。
自1949年以後,中華民國費盡力氣「尷尬的存在」了65年,經過三個世代,尷尬也成為自然,對年輕世代而言,統獨根本不是他們概念中的問題,國統綱領沒聽過,台獨黨綱不知道,台灣要努力的是彼此理解歧見沒這麼大,對岸要學習的是「尊重人民的決定」,至於該放大、放長尺度的問題,就交給歷史吧,國家,只要不製造「歷史的逆流」,則兩岸人民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