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體驗平民生活,國民黨籍台北市長候選人連勝文挑戰Working Stay,到各行各業裡私下幫忙,再把影片上傳。然而,這樣的Working Stay到底能看到什麼?
以小吃店為例好了。要能穩定經營一家小吃店,老闆不只要有自身廚藝,菜單上的各個品項的味道及價格,都是一次次的測試、失敗、顧客回饋的經驗累積;做成菜單上的每個材料的貨源要穩定可靠;而顧客群的流量要能支撐起一家店的營運。最後,如何在備料、上菜、收錢、清潔與人力成本中取得平衡,也來自於多年來各種配合的經驗下取得平衡。
假如認真的Working Stay,首先會看到的就是食品安全的重要性。台灣引以為傲的小吃及攤販,每日備料忙一整天,根本無人力物力查核原料安全與否。他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政府標章、或相信隔壁鄰居跑來推銷的無牌產品也宣稱通過政府檢查。當政府查核及懲罰不力,小攤販們根本無從選擇原料的好壞,偶爾的供應線波動對這些店家都是生死憂關的事,做一日賺一日的小店鋪根本無法像大老闆一樣脫產、潛逃避風頭。
第二會看到的就是現金流了。攤販備料叫貨是很隨機的,有時忽然客人一多就要多叫瓦斯桶跟雞蛋,早上要去菜市場揀貨,這些都是現金交易的。在隨時需要現金、毛利有限、消費金額也有限的情況下,因為衛生因素使用現金卡交易對攤販來說是不切實際的。然後,你也會看到攤販的資金周轉多麼有限、多麼無法承受來自食安或環境轉變的衝擊,那麼又要去哪借貸呢?
第三,透過路邊的小攤販,你會看到整個社會的肌理與流動。為什麼攤販會設在這?攤販與其它攤販間的關係為何?攤販與附近居民間的競合關係?攤販的地盤怎麼決定的?留在現場過夜的器材誰來保護?攤販要不要定期跟地盤大哥甚至警察交保護費?有哪些、怎樣的人來吃攤販?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顧客是透過什麼交通工具來的?顧客與老闆間的信任關係又是怎麼建立起來的?有多少人靠攤販為生?有多少漢人、原住民與新住民?假如把整區攤販拔了、地收回去蓋豪宅,增加了GDP,但哪些人事物會因此被消滅?靠此維生、互相扶持的人們在被打散後還有辦法各自重新站起來嗎?
日復一日的開張、端菜、收錢、洗碗,這些都只是最後的成果驗收而已,在這兩小時之前的無數年、之間各種試誤甚至有幾餐因此沒飯吃而累積的經驗、之後對未來各種變動造成的不確定性,才是各個小商家所一直面對的真實人生。而這些──都是只有兩小時的Working Stay看不到的。
*作者為美國杜克大學政治所博士候選人,專長為跨國政治比較及民意調查/從小在台中長大,大學就讀台大電機系,因希望在公共領域討論時能把話說清楚,而也相信把話說清楚後還是有觀眾願意聽,故轉念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