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非同小可。Kcriss先打電話給父親,尋求支持,無果。於是上網邀約中國傳媒大學的一些要好同窗,提議組織一個疫情調查團隊,可響應者寥寥。最後確定參加的,就兩人。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Kcriss心下竊喜。可在出發前幾日,其中一個預備隊友被時刻警惕的父母鎖進二十多層的樓上臥房,並輪番值班,拒絕和談;而另一個也發來信息,說從印度尼西亞旅遊剛回國,就被查出在國外接觸過武漢人,於是立馬被隔離—Kcriss在兩天之內挨了兩記悶棍,沮喪之餘,只能孤軍涉險。
儘管北京氣氛也相當緊張,政府明令嚴禁聚會,並關閉了所有聚會場所,出入各住宅小區也得憑「出入證」,限時限人,但Kcriss在臨行前,還是去拜訪了一位原籍武漢的前輩。兩人在大門口見面,Kcriss被量了體溫,被劈頭蓋腦噴了消毒霧劑,然後才由保安護送到電梯口。他們上24樓,進屋摘下口罩,再次用消毒水洗手。師母泡茶,他們落座。前輩開門見山道:「我覺得你現在去很危險,並且意義不大。」
「為什麼?」
「要不了多久,北京也會變成武漢,中國所有的城市都會變成武漢,封城的路數一模一樣,你還不如留下來,在北京也可以做和武漢同樣的事情。」
「但北京不是源頭,武漢才是。」
「武漢也不是源頭啊!好比長江,發源地在青藏高原的格拉丹冬雪山周邊,可真正的源頭,就那麼一小塊水窪。你能找到水窪嗎?」
「去試試吧!目前的資料顯示,最早的病人來自華南海鮮批發市場的野生動物交易攤區。」
「那兒封鎖並徹底清理了。已尋不著任何蛛絲馬跡。」
「去試試吧!」
「別去試了!」前輩斷然道:「如果你一定要去,就把自己當作普通志願者,儘量助人為樂,順便拍些不太敏感的視頻,這樣既保護了自己,也不會給他人帶來麻煩。」
Kcriss沉默了,可內心在熊熊燃燒。他想起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裡,描述布拉格之春被蘇軍坦克鎮壓下去後,主人翁托馬斯流亡到了法國,可他的情人特里莎還在布拉格,於是他不顧友人的勸阻,從巴黎回到特里莎的身邊,卻永遠失去了自由—Kcriss正是這樣不管不顧的小說年齡,此時,真相就是他的特里莎,滿城哀號的武漢就是他的布拉格。
前輩看透了他的心事,嘆息道:「武漢比你想像的要恐怖得多。官方公布的確診和死亡數字只是極少一部分。很多人被傳染卻沒辦法確診,甚至還沒有疑似,更別提救治了。醫院人滿為患,等不到床位,即使等到了,沒有管用的藥,醫生怎麼救治?物質緊缺,拿什麼救治?所以,官方和民間,都是一筆糊塗帳,你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疑似患者,或確診患者,太危險了!所以,你要去,就得儘量與人保持距離;如果你感染了,或突然呼吸不暢,就需要應急方案。物資一定要帶夠,防護服、護目鏡,甚至頭盔,這些你在武漢不一定搞得到,另外酒精、消毒水、口罩,都是基本的。還有,你怎麼進武漢?必須要有人接應,否則兩眼一抹黑,沒任何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住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