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文建會創辦「全球視野;文學創作人才培育計畫」乙案,申請計畫通過者可以選擇自己嚮往的地方,國度去旅行,尋找體材創作,給于圓夢〈僅此一次,讓人婉惜〉。本人是通過者之一,當時我選擇的地方是南太平洋的庫克群島國,斐濟,東加王國,紐西蘭的奧克蘭。
當時我忽然意識到,「大洋洲」原來就是我十歲起,就十分嚮往「移動旅行」的地方,怎麼會實現?我如地思索,算一算,「移動的夢想」竟然會在37年後實現,感覺命運運行的不可思議,從窮作家(第二語言創作)身分的感受,也為純民族運動者。
然而,那時候父母親,大哥剛去世一年餘月,對親人的思念還處於“巔峰期”,在島嶼的日常生活,還無法適應在我民族傳統祭儀沒有父母親過節的日子。民族傳統的節慶,父親給我的民族科學教育遠勝於在學校學習的人文學科的知識。
從我記憶的角度來說,父母親的辭世,他們帶走的民族科學(native sciences)知識遠遠勝過於他給我的。我們都理解,人的軀體結束運作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肉體終點,可是,就我民族的在地知識層面而言,我確實未達到聆聽,達到他門老人家給于的,我應有的達悟男人科學知識與實踐,這個感觸讓我經常潸然淚下,懊悔莫及,也因此,我孩子們的母親便不時的在我耳根,說;「別太思念你靈魂先前的肉體,有礙前行。」
其實在我心魂的內在是有許多元素,在煎熬我的心智,或是驅動我向前走的魅影,不是十分在意孩子們的母親的話語。
「我可能去流浪兩個月。」後來我說。
「隨你意。」沒有祝福,也沒有儀式,我家的女人,或許外顯上,她不在意我的工作,「文學創作」,「虛構故事」,我中年以後才喜歡的,心魂經常被移動的職業。
「隨你意。你的職業可以過生活嗎?」
「孩子們在台北念書,他們需要錢。」
「錢,在哪兒?」
我無言以對,文建會給的生活費,一個月是一千美元,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孩子們,以及他們的母親,接著又說;
「孩子們的父親,我會天天為你祈禱。」心臟潸然淌淚,對家屋的女人釋放滿足的幸福感。
從我們歸島定居之後,為了生活,我在大島,小島之間的飛航移動太頻繁,讓她深深的質疑我,他者社群賦于的作家身分(我民族沒有這樣的職業)。然而真情來論,在「移動」近三十年的航行中,我都在反省,都在自我學習與訓練,在差異甚大的社群裡調適自己的頻道。這也或許是延續自己在考大學前三年的,在台北補習班生活,以及淡江大學五年的生涯,這八年期間生活的困頓讓我頻繁在孤寂的租屋空間飲泣果腹,在夜間扼挽搥胸。然而每一次的飲泣果腹過後,告訴自己,還是要面對明天以後的未來,未來的未來,假設有可能的話;當我在大學的成績,一直處於被退學的邊緣的時候,既使沒有飯可以吃,我還是必須努力的不讓某科被當掉,真的是勒緊皮帶忘飢餓,於是頻繁地告訴自己,說,「阿爸,你為何沒錢給我過活」又逆向的恨自己,說,「為何自討苦吃,不去念師大」,行進中的自怨自艾,永遠無濟於現實,我反思,畢然的事實是「明早的海,依舊是那片後天的大海」每天的月亮不可能為你一個人照明歸途的。大學學業完成後歸島,那段時期的,忽然被我在困頓時,隱藏已久的「移動夢想」悄悄然的,如是雲朵的漂移,讓月初露出微弱明光的霎那,夢想尾巴影子感覺有蜉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