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瑞典出身也幫了他一把。在赫曼森時常瀏覽的網上另類右派群組中,有很多新納粹主義者,他們十分景仰1930到1940年代的法西斯主義者,而瑞典正被他們視為「未受污染」的雅利安(Aryan)人種。
「他們確信,來自斯堪地那維亞的人,在種族上較為『純正』,」赫曼森說,「在那個年代,這是一個神話,到現在也還是。他們會跟我說:『嘩,你們是最好的種族』。」
他很快由網上對話走到線下見面,第一次是在2016年秋天的倫敦小規模脫歐遊行。新聞片段顯示,那次遊行參與人數很少,最多數百人,而參與者也是主流政黨的支持者。
「那不算一次很極端的遊行。」赫曼森說。但在當天出席的活動人士當中,包括一些較為激進的組織,包括一個赫曼森正在調查的組織,名喚「倫敦論壇」(London Forum)。這個組織曾在聚會中,邀請猶太大屠殺否定論者,以及陰謀論者。發言人曾表示,該組織「由一群關心英國及其人口組成的人所建立,不同意威脅永遠摧毀英國人身份認同、無處不在的『多元文化』、『多元種族』主義。」目前無證據顯示該組織涉及恐怖活動。
赫曼森擔任「倫敦論壇」一些成員的瑞典語教師,以此為起點,慢慢進入極右社群更廣大的世界。
與「白人至上主義者」交往
「有人以為『恐懼』是最難克服的一環,但其實你很少會覺得害怕。」赫曼森說:「最難處理的是日常面對的壓力。兩部手機、兩種生活,絶對不可以交集。」
赫曼森接觸到的「另類右翼」支持者程度不一,有人開口就提「血河演說」(60年代一名英國保守黨議員批評移民政策、反歧視法的演說)、種族清洗,崇拜希特勒,但有一些「程度較輕」的人:「他們認為暴力是必要的,但未必覺得暴力一定是好事」。
「(另類右翼支持者)也有很多種。」
赫曼森受邀與美國的極右組織見面、與極右極端主義者一同燒烤,更曾受邀在活動中發表演說。
「我當時覺得很困惑,不知道怎麼能接受自己,面向100個『白人至上主義』者侃侃而談。」赫曼森回憶。
「我用了很虛泛的說法,講左派如果壓逼、滲透右派。這還挺諷刺的,我用的正是右派自稱受害者的手段。」
赫曼森也臥底參與了沙洛斯維的「解放公園」極右組織示威。
「我這輩子從未如此憤怒過。」赫曼森這樣形容自己當日的感受。「過去整整一年,我不斷聽到這些暴力的想法、演說,鼓吹人們作出行動,而社會上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卻在淡化他們。」
「大家只以為:『是啊,這群人的語言很暴力,思想也很暴力,但他們不會付諸行動』。」
「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你會發現,這樣的人太多了,即使大部份人都不會真正採取行動,當中總有那麼幾個瘋子。沙洛斯維所發生的事,正是這種思維最終必然導致的結果。」
美國極端思想觀察組織「南方貧窮問題法律中心」(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re)近日一份報告指出,至今至少有超過40宗殺人案件、超過100宗傷人案件與極右思想有關,當中大部份發生於2017年。
赫曼森的極右臥底生涯,在沙洛斯維事件一個月後終結,他將自己的經歷撰寫成文,發表在《紐約時報》。一如所料,在曾經信任他的極右組織當中,這篇文章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我進入過那麼多極右組織,很多人都推薦、引介過我,這令他們開始對彼此生了疑心。」赫曼林說:「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寫了道歉書、否認文章,說我其實並沒有涉獵太深。在任何情況下,人們都會採取這樣的補救措施。」
「我也收到一些人身安全的威脅。因為他們知道,我曾經深入這些組織,我在他們舉辦的討論發過言,我甚至參與過核實新加入者的身份。」
赫曼森目前仍在為「Hope Not Hate」工作。他說,遙觀這些自己曾經近距離研究過的群體,較為愜意。
「我學到很多。」赫爾森總結自己的經歷:「當臥底那段時間,對我現在做的事很有用,我的動力也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