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的臨卦二陽浸長,生機勃勃,《大象傳》稱:「君子以教思無窮,容保民無疆。」鼓勵創意,開放自由,沒有疆界限制。卦辭稱:「元亨利貞,至于八月有凶。」大好形勢可能逆轉成大壞,濫用自由失去應有節制,反成難以收拾的民粹之災。陰曆八月相當於陽曆九月,近二十多年來,常發生影響世界的重大災禍,如發生於2001年911紐約的恐怖攻擊、2008年915美國華爾街爆發的金融風暴皆是。
西方唯我獨尊的霸權思想根深蒂固,可能和其一神教的信仰有關。上帝創造一切,福音廣被,信眾只能接受方得永生,俗人再怎麼勤修,不可能取代而變成上帝。東方儒釋道的理念與之迥異,孟子稱「人人皆可為堯舜」,《春秋》主張「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佛教認定「眾生皆有佛性」,法緣殊勝可成三世諸佛。《易經》乾卦的最高境界,不是一人高高在上的「飛龍在天」,而是「群龍無首」。美國處理國際關係,要大家接受其體制,卻不容別國超越而取代他。
中國自古即有旗幟鮮明的王道理想,將之落實必得有富強的國力,簡單講,足以稱霸而不為強凌弱、眾暴寡之事,盡力濟弱扶傾。今人談王道多引孟子,其實迂闊難行,真正的義理根源與究竟在《易》與《春秋》二經。方今世勢如此,非論辯可解,只能精進自強,以謀扭轉大局。
按《易經》卦序,師、比二卦居先,講的是勞師動眾的軍事抗爭與合縱連橫的外交謀略。同人、大有二卦在後,揭櫫世界大同的理想境界,只要同樣是人,應該大家都有,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男有分、女有歸、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已明示「先霸而後王」的濟世方案,國際和平相處後,進而維護自然環境生態勿肆意破壞,尊重各民族文化傳統習俗,不強人從己。同人、大有之後是謙卦,卦爻全吉無不利,即為此義。
方今大爭之世,必重韜略智謀,《孫子兵法》標榜「道勝」、「全勝」的最高境界令人嚮往,落實操作則宜恪守《謀攻篇》所稱:「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兩國相爭,深謀遠慮最重要,外交與軍事交相為用,都得服膺最高的政策。
易中的豐卦,象徵大國資源豐厚,如日中天,外卦震為震驚天下的硬實力,內卦離為文化底蘊的軟實力,二者必須配合勻當,均衡發展,才會可大又復可久。霸權大國仗勢欺人,豐滿招損;王道大國依理濟世,謙和受益。這都是亙古不移的天理。
往後的兩岸關係,歷盡劫波後究竟會如何?真不好說,令人無限感慨。歷史大事未必如人所願,從長時間、遠距離來看,往往又有其合理性,短期受政治影響最大,中期回歸民生經濟,長期則屬源遠流長的文明文化。台獨鋌而走險的政經影響不宜低估,修改課綱關乎民族文化的長遠發展,更宜重視。美國因素直接影響兩岸關係走向,盡人皆知。處此千載難遇的關鍵時刻,錯綜複雜,相當棘手。我們長年沉潛體會,仍覺振興華夏文明為重中之重,去虛飾尚實踐,須待努力之處甚多。經改、政改不易,文教工作又需更長時日,若耕耘有成,國族前景當更燦爛輝煌。以前錢穆與南懷瑾先生預言往後中國會迎來二、三百年的盛世,我的老師愛新覺羅毓鋆更稱這次強起來至少一千年!《管子.權修篇》:「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所言不虛,願與天下仁人志士共勉之。
*作者為中華奉元學會理事長,咸臨書院山長,台灣周易文化研究會創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