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五日,台大校長遴選委員會宣布選出管中閔為新任校長,管中閔第一時間臉書發文宣告,即日起不再參加任何政黨、黨派活動。當時他肯定沒想到他的當選,竟能喧騰紛擾三個月。
「曾為詩人」這件事影響他一生
這三個月或許是他人生最羞辱的一段時間,身為國際知名計量經濟學者、中研院士,被指論文抄襲;不揭露資訊,有違法兼企業獨董之虞,有違法在中國大陸兼職之虞,有違反政務官限時登陸之虞,身握國民大數據有危害國安之虞……,三個月以來,他對舖天蓋地而來的指控,基本不回答,甚至斷絕與媒體的連繫,頂多回以簡訊「請寬諒,一切待事情過後再說」。
然後,在臉書引詩「仇恨輕易地跨過最高的障礙,敏捷地撲攫追捕我們。」(波蘭女詩人Wislawa Szymborska的〈仇恨〉)、引馬克吐溫(Mark Twain)小說《競選州長》(Running for Governor)中的「答覆無稽指控和下流惡毒的造謠」。多數人知道馬克吐溫的《湯姆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競選州長》還不是一般人想得到、引得來,「曾為詩人」這件事顯然影響他一生。
選校長,他發文選用聶魯達(Pablo Neruda)的愛情十四行詩「這就是家,就是海,就是旗幟,我們卻被別的高牆所迷失。」寓意愛己所擇的心志;報告治校理念的最後,他朗誦葉夫圖申科(Yevgeny Yevtushenko)的詩做為結語,「我只信賴沉默,沉默中葉子相互堆疊,無聲無息化做土壤。」隱喻學術也是要經過堆疊才能化做豐饒的土壤。
在校長給問的學生座談會,他以「草東沒有派對」的〈山海〉歌詞「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於是轉身向大海走去」開場,以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的得獎演說收尾:「要讓整個世界變好是難事,但是至少讓我們考慮一下,我們如何為我們自己的小角落做好準備……」,要學生和他一起,讓改變從台大開始。
甚至在一五年初的辭官聲明,他也以陸游〈劍門道中遇微雨〉做註腳:「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抑鬱中自嘲壯志難酬。
馬政府前主委炮轟連前主席
不要懷疑,管中閔曾於一九七九年以〈日月不淹春秋序〉(典出《離騷》),獲得第二屆時報文學獎敘述詩佳作,筆名「管懷情」,當年二十三歲,十足文青風。劉紹銘的散文著作中,也曾提起這個跟前跟後的「年輕人」。
在歷任台大校長中,管中閔的經歷的確「非典型」,因為「非典型」反成「佳話」。自孫震之後,他是第一位非台大畢業的校長。根據他的自述,大學聯考英數加起來只有三十八分,考上的是文化大學,年輕時候只專心三件事:現代詩、搖滾樂和方城之戰,直到服兵役才清楚自己要幹什麼。
就此而言,不必當上台大校長,能選上中研院士,就是青年勵志楷模。年少輕狂,狂到十六歲就談戀愛,大學畢業入伍前先完婚,當年的女友如今是他的「中紀委」,就是婚姻攜手共老的典範。
四十六歲當選中研院士,○八年金融海嘯時期,曾是總統府財經諮詢小組成員之一,五十六歲正式步入政壇出任政務委員,也算十年磨一劍。在此之前,其實多數人不識管中閔,因為計量經濟的領域實在太專業、太統計。若非立委刪政務官年終獎金,他一句「爺們怎麼會在乎!」平地驚雷,他不會成為馬政府裡最受矚目的一管大砲。
一五年連戰北京閱兵,已卸任國發會主委的管中閔在臉書大罵:「閱你個卡蹭(屁股)!」沒辦法,他閒時治抗戰史,對連戰盛讚共產黨軍隊「敵後殲擊日軍」,感冒極矣;國民黨主席選舉換柱風波,他也沒忍住,還是臉書發文批:「膽敢做掉洪秀柱,我就帶大家衝中央黨部!」不過,朱立倫當選國民黨主席,他的反應是「我現在不懂政治」。比較好笑的是,他從頭到尾都不是國民黨員。
衝動感性,或許是他詩人性情的一面,但真實生活裡的管中閔並不若外人眼中的大條不甩,他細膩到宴客發帖子,一字不能錯。國發會最後三個月幾乎夜不能寐,患上嚴重的睡眠障礙。
「計較小利」,強調台大必須「變革」
對事的認真,也體現在他的治校說明會,連反課綱學生都承認,他是唯一提出台大必須「變革」且提出前瞻規畫的人。
曾有朋友說不喜歡他,憋了很久之後,他當面問:「聽說你不喜歡我?為什麼?」如此直率的後果可能南轅北轍,一是不喜歡他的人更討厭他,二是前嫌盡釋,結果是後者;他是頗受學生喜歡的老師,特別是他卸任之後持續關心新創團隊。但在台大教授圈中,却未必盡然。
一位財經圈的教授說他是「計較小利」的人,所謂「小利」到底多小?難以定義,經濟學者不言利者幾希;倒是一位文學院教授這麼說:「我不喜歡他,爺們掛嘴邊,像個政務官的樣子嗎?」
管中閔若知道因此被抵制,大概又會忍不住幽幽一句:「爺們不當爺們,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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