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幹之助描述是「唐代異國興趣的主要潮流可以說盡是伊朗系文物」,可是從現代來看,西域南道的于闐確實是說伊朗系的于闐語,可是西域北道的龜茲或焉耆則是使用不同系統的龜茲語(=乙種吐火羅語)或阿耆尼語(=甲種吐火羅語),而且不管是哪種語言的文字都是屬於印度起源的婆羅米文或是佉盧文,同樣是印度文化圈或佛教文化圈。因此,應該是「唐代異國興趣的主要潮流是包含伊朗系、印度系、吐火羅系的西域文化與文物」更貼近真實的情況。
胡姬來自何方?
體現大唐西域文化的,就是胡姬,以及胡旋舞、胡騰舞的舞者即胡女、胡兒。姑且可以想像他們的臉部輪廓是充滿異國風情的「外國人」,尤其是年輕女性或少年。
《少年行》 李白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白話譯文)
住在郊外高級住宅區的少年們,走在長安西市的東邊熱鬧街道上,
騎乘著佩戴著銀鞍的白馬,如沐春風瀟灑而過。
踏著散落一地的落花,要到哪裡享樂呢?
在笑語喧嘩中走進美艷胡姬所在的酒肆裡。
《白鼻騧》 李白
銀鞍白鼻騧,綠地障泥錦。(騧=一種奇特的黃馬)
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飲。
(白話譯文)
白鼻的黃馬佩戴著銀飾馬鞍
裝飾著綠底刺繡的擋泥用錦緞。
下著綿綿細雨,春風吹拂的落花時分,
策馬加鞭直往胡姬所在的酒肆,飲酒去!
兩首詩都是春天花朵盛開的時期,以騎馬少年和酒場胡姬為主題,詩裡運用的色彩對比美得像幅畫。第一首確定是描寫長安的情景,詩裡的「少年」也不是小孩子,而是名門富家子弟或是無賴遊俠之徒,不管是何者,都是出身於極盡豪奢之階級的年輕人。
雖然第二首詩並沒有被斷定是歌詠長安的風景,可是這樣解讀也不為過。在夏天酷熱而冬天嚴寒的長安,春天是一年當中最舒適的季節,立春的節氣之後是雨水,淺紅色的杏花如雲朵般簇擁盛開,接著是李花開始含苞綻放,如果聽到驚蟄的聲音,就表示桃花齊開,過了春分就是春意正濃的時節,薔薇、海棠、木蘭、桐花、藤花等陸續綻開爭奇鬥艷,風兒一吹就散落一地。
兩首詩裡白馬踏過的落花是哪一種類的呢?再怎麼說,要稱得上是長安的春花之王,莫過於農曆三月的牡丹,可是牡丹在市場上是作為把玩欣賞或比賽用,是相當昂貴的,因此並非路邊種植的花種。另一方面,當時薔薇雖然遠遠不及欣賞用的牡丹,但是把花瓣搗碎後做成的香水──薔薇水相當受到珍視,甚至還為此而特地從波斯千里迢迢地運來高級品。
八到九世紀擁有世界最多人口的花都長安,在文化上也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絢爛景況。在序章描述過,長安甚至有書店而且相當興盛,在熱鬧市集裡充滿貴族、官僚、文人墨客或是軍官和遊俠之士,北方的突厥或回鶻等遊牧國家的使節或客人,西域的商人、工匠、藝人或宗教相關人員,東亞各國來的留學生或留學僧等,可謂紛沓而來。偶爾也有透過海上路線從南方上來的東南亞或印度海岸地區的人士,甚至也有來自更遠的波斯、阿拉伯的人混雜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