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觸覺、聲音與畫面,讓逃過一劫的居民想起,單層、5層或10層的民宅已遭俄軍導彈剷平,留下瓦礫中從破碎相框掉落的家庭、情侶與友人合影。
當紅、綠色救援車輛駛過時,空蕩的城鎮刮起一陣陣風。然而,空氣中瀰漫的,不是解脫俄軍壓迫後散發的自由,而是屍體分解產生的「丁二胺」與「戊而胺」刺鼻氣味,就如毀損冰箱裏的腐肉。
每一下呼吸,每一次凝望,恍如在重複提醒家屬與搜救人員,因俄軍空襲而坍塌的大樓下,有無數兒童、長者或父母親亡魂,尚待重見天日。
血緣、語族關係切不斷 俄烏連結深不可分
戰爭序幕揭開後,俄軍以各種殺傷力極大武器,奪去烏克蘭人的寶貴生命,國際社會以「種族滅絕」、「大屠殺」等名義,譴責普京的冷血行為。
但撇除近代國族認同、民主自由和經濟發展的差異,烏克蘭其實保有不少與俄羅斯的深層連結。烏國各世代的父母親、祖父母,不少來自俄羅斯,或在前蘇聯時期下成長、接受教育,在血緣和語族也上同屬斯拉夫人。
在博羅江卡成長、俄軍空襲當天躲過一劫的Artem Kousmin,正體現了這種烏俄之間的關係。
這一天,他安頓好90多歲的俄羅斯籍母親後,帶著僅餘的藍色烏國護照與家中鑰匙,來到住宅廢墟,等待被活埋的朋友的搜救消息。
血統有一半屬俄羅斯人的Artem,被問到俄軍攻擊烏克蘭國土、但母親卻是俄國人,自己看到眼前的瘡痍滿目,有何感覺?有何原因,讓你覺得自己是烏克蘭人,而非俄國人?
他說:「我們有善良的心。但攻擊我們、殺害烏克蘭人的俄羅斯人,他們是冷血動物。」
他的回答,是大部人的共同認知,但並沒有解答我的疑問:有什麼根本因素,讓他們覺得、認同自己、再成為烏克蘭人?是人為造成(例如教育)的身分認同嗎?如果有人堅持說,烏克蘭人和俄羅斯人本是同根生,烏克蘭人會如何回應?
我帶著問號,回到風和日麗的首都,並遇上了40多歲的Yaroslav。因俄軍攻勢增強,他最近從車諾比(Chernobyl)核電廠周邊地區,逃至基輔。
Yaroslav說:「我母親年輕時,受前蘇聯思維影響。但她後來慢慢改變,在改革後的烏克蘭建立新的認知、想法,並告訴我如何分辨前蘇聯的壞事與錯誤。」
他續說:「我未曾想過這些問題,我需要時間沉思。但目前可以說的是,我在烏克蘭的生活經驗、體驗、與朋友的回憶、感情,賦予我這個身分,我希望保護這個地方。這一切,與教育或有無民主自由無關。」
烏克蘭這個東歐國家,擁有象徵主權與自由的藍色,配上代表尊嚴及權威的黃色,長存在善心與團結的人民手中、眼裡和心底。即使俄羅斯的破壞和殺戮持續,也無法抵檔他們彰顯自我、捍衛自由、保家衛國的決心。
※作者Daniel S. Y. Ceng 是一名亞洲人,在自由經濟市場、華洋雜處的環境下成長;目前從事新聞與紀實攝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