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透過一名社區人士,結識了幾位性工作者。在英國有八萬名性工作者,其中有兩萬是移民。根據阿姆斯特丹的一個國際移民性工作者醫療保護協會 (TAMPEP) 的研究報告,歐洲從事性工作的人數國籍有增加的趨勢,從 1993 年到 1994 年之間有十三個國籍,增加到 2008年有六十個國籍。這個趨勢明顯的說明,性產業裡移民的人數有不斷增加的趨勢。性產業在近年來有「民族化」的趨勢。我同時也得知,本世紀初開始已有將近五十萬的移民女 性,在沒有正式移民身分的情況下,在歐洲各國從事性工作。這人數有不斷增 加的趨勢。
許多移民性工作者的所謂「非法」移民身分,以及社會對性工作者的歧視,使我的調查工作特別困難。比如在英國的華人社區裡,性工作者受到相當的歧視,性工作基本上是一個沒有人願意談的禁忌,雖然性交易在每個城鎮都可以看到。因而很少有性工作者願意談自己的故事,她們沒有信心,也沒有勇氣這麼做。因此剛開始我依賴我的社會圈來認識接觸移民性工作者。透過介紹,我認識了阿敏,一位充滿勇氣的中國單親媽媽。也透過她,我認識了其他 在這個行業裡工作的女性。
當然我不能完全依賴自己的社會圈,我因此開始進一步以比較直接的方式來接觸移民性工作者。那時我跑遍了倫敦蘇豪區大大小小的按摩院,直接敲門,要求談話。我就是通過這種直接的方式認識了貝婭塔,一位來自波蘭的單親媽媽。經過多次的交流,她非常願意和我分享她的故事。從那時起,我們就經常見面,在咖啡館裡聊天,在她的住處和她談聊,到她的工作場所看她。我也在她的工作場所裡認識了她的保姆潘,保姆負責每日「小姐」的工作進程,與客人接觸,負責收帳。潘也很隨和,我也經常聯繫她,她願意與我分享她的故事。
在調查期間我也拜訪了其他城市,如諾丁漢(Nottingham),曼城 (Manchester),普茲茅斯(Portsmouth)等等。在這過程中,我慢慢發覺,真正要了解這個行業的一切僅僅靠採訪是不夠的。因此我開始考慮比較直接個人的方式。在曼城,我結識了當地一些性產業的業主,經常和他們見面交談。有時在他們經常去的酒吧裡見面,有時到他們的家裡拜訪他們。以這種直接的方式,我逐漸了解到這個行業的運作方式。在這個階段裡,我仍是一個觀察者。我和這些人見面的時候,仍是帶著記者的身分。在他們的眼中,我是一個必須做到自己工作的記者。我和他們的約會是帶有目的的。我是一個外來者。我們總是約好了地點,在一個適當的地方,適當的情景下見面。雖然採取客觀的位置,作為一個客觀的觀察者,是標準的新聞取材方式,但我總覺得,對於我想了解的題材,無法獲得完整、沒有經過過濾的資料。我被給予的都是對方認為我可以知道的,我需要了解的材料。作為一名外來者,所有與人的互動都是以他人對你的角色所做的假設為基礎,我並沒有機會來縮短與被採訪者之間的距離,而這距離的縮短,才能夠帶來真實性。是不是有時候,我們必須採用另一種認同,才能夠了解不同的社會關係和不同的社 會認同究竟是如何運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