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琴:對,剛回國那會兒,中國話都不怎麼會說了,適應了好一段時間。父親總讓我多學知識,我在人民大學學了三年後,就去國家計委工作了,面對的都是經濟數據。
新京報:後來你去了內蒙古?
劉愛琴:過了幾年,國務院開始精簡機構,動員干部支援邊疆建設。父親問我的想法,我也沒說什麼,後來就被他敦促著下放內蒙古了,這一去就將近20年。他一直希望我們對國家有用,也能做個表率。
新京報:當時你願意嗎?
劉愛琴:那時候沒什麼願意不願意,時代推著你去那裡。那兩年物資很緊缺,我心想去內蒙古還能吃羊肉呢,後來我還給家人往回背羊肉,但他們都吃不慣。(笑)後來背得最多的是土豆,一麻袋一麻袋往回背。
新京報:那些年同父親交流最多的內容是什麼?
劉愛琴:他讓我好好工作,在單位裡不要和別人爭什麼,不要覺得我是領導的女兒就怎樣怎樣。但我也沒和別人爭什麼,他總是有那樣的擔心。
新京報:最後見父親是什麼時候?
劉愛琴:1966年6月底還是7月初,我回北京住了一晚,當時文革已經有了苗頭,各地陸續鬧起來了。那次見面父親還囑咐我少摻和事情,不要跟著鬧,沒想到那是我們父女的永別。
永別,最後的印象是父親咳血工作
新京報:父親被批鬥後,你在內蒙古的生活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劉愛琴:那當然,街上很快貼大字報說我是蘇聯特務。1967年初就不讓我工作了。我被隔離,造反派讓我交代問題,他說父親6次叛變,至少4次我都知道。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就打,打得我牙出血、腰也壞了、小便失禁。後來又把我送到工廠打掃廁所。文革中我前夫和我離了婚,他後來去了東北,三個孩子也沒人管,那段時間非常痛苦,牽掛父親,也牽掛孩子們。
新京報: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劉愛琴:先是哥哥劉允斌,他和我一起在蘇聯長大,是個特別刻苦的人,也最聽父親的話,一輩子都一門心思做核研究。1967年,他在包頭市北的鐵路上臥軌自殺了。接著是弟弟允若,文革一開始就被關了,關了8年,整個人生都毀了。出來沒幾年就死在自己獨住的農家小院裡,很慘。最後是父親,1969年11月,他死後兩三天,有人悄悄告訴我,你父親死了。
有人悄悄告訴我,你父親死了
新京報:你當時的反應是怎樣的?
劉愛琴:在被子裡哭,也不能太大聲,就一直哭,大概有兩天兩夜。
新京報:對父親最後的印象是什麼?
劉愛琴:頭髮全白了,我白頭髮也是遺傳他,早早就白了,他身體不好,一直有肺病,有時候甚至會咳血,但是那些年都是堅持工作,周圍的人都勸不住。
新京報:你並不認同哥哥結束生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