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言字玄箸,號蒼水,趙夫人養他的時候,夢見五彩祥雲入室,所以小字阿雲。他生來非常聰明,只是身體很瘦弱,極為善病,也許是父母中年以後所生的孩子,先天單弱的原故,所以不病則已,「病輒瀕死」。
身體儘管孱弱,頭腦卻是挺好,六歲上學,教他讀書,一上口就能誦讀,到九歲的時候,不論他那嚴格的老父,把怎樣沉重的課業往他頭頂上壓下去,然而他還要偷出空來學作詩。《奇零草》自序說:「余自舞象,輒好為詩歌,先大夫慮廢經史,每以為戒,遂輟筆不談,然猶時時竊為之。」張圭章於天啟四年中了甲子科的舉人,其時煌言五歲。接著他幾次北上會考,都沒有能夠考上進士,眼看年已半百,知已難有「金馬玉堂」的前程,只得轉向「謁選」捷徑,捐了一個刑部員外郎的散差,後來派得一個河東鹽運使司判官的職位。
大概他對河東鹽運確實有過一番努力,不久就又調署河北解州知府,他是帶了一家同到任上去的。
圭章在解州做官做到崇禎四年(一六三一年)辛未,他的老妻趙夫人就在解州任上忽然病故,此時煌言還只十二歲,從此就沒了母親。
圭章垂老喪偶,哀悼之餘,就此看破世道,不但不再續娶,鰥獨終身,而且距此不久,他就辭官歸里,從此在老家裡閉門課子,不問外事,一片血心就只注意在這個兒子身上。
果然,少年張煌言不負老父的期望,崇禎八年乙亥,他十六歲就在家鄉──鄞縣縣學中了秀才。
煌言的秀才考試,還有一段逸話:據說當時因為天下多故,崇禎皇帝詔令各省選拔童生,除照考經義辭章之外,還須加試射箭一道,目的在提倡文武合一的教育。不過事屬初倡,應考的童生平日未經這項訓練,無法認真,主試的官吏大抵都只虛應故事,有個名目罷了。但是,張煌言卻曾遵照功令認真練過,所以臨場試射,居然三發三中,贏得滿場的喝彩。
然而,人生的少年時期,竟是那樣多變。
煌言結婚很早,大約十八、九歲,便已娶了夫人董氏,二十歲上,生子萬棋。二十四歲,又生一女。
當他十八九歲時,平凡的讀書生活,已不能滿足他的精神活動,忽然有一種詭異的幻想,攫住了這青年人的好奇心理,他迷起道家所傳說的「黃白術」來,同時還一心一意地鍛鍊絕粒運氣的方法,辟穀求仙,鬧得本來不很結實的身體,奄奄一息,闔家的人環繞在他床前涕泣相勸,他才放棄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玄想。戊戌年他三十九歲,駐師舟山,作〈述懷〉二首,其一即是回念這段故事。有曰:
弱齡尚遐異,辟穀慕青鸞。骨肉相驚涕,時復勸加餐。因緣誤煙火,塵鞅日以攢。上書獻天子,索米走長安。……蕭然世外味,曾無九還丹?仙靈重名教,忠義固其端。所惡精已搖,何以生羽翰?神理或不滅,毋勞白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