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倫倫說那是「霸凌進化」,同學們知道不能丟鹽酸了,但他們選擇在倫倫上台領獎時一片沉默,不會拍手。倫倫大學進了社工系才知道自己可以被包容接納,但一次在路邊被不認識的小男孩罵「娘娘腔」,他又爆發了。
「怎麼過了幾十年,『這個字』還出現?」當時另一半問倫倫為何不反擊,他竟無意識說「我習慣了」:
「當一個詞、一個身份跟了你超過10年,要怎麼抹滅這些事情在你身上劃下的痕跡?我沒辦法接納自己,外在言語讓我很難接受自己是這樣的人,回想這些事情,我就開始大哭……」
棄台大博班學位、棄年薪200萬投入「每天睡不飽」社運:因為我曾經自殺過
小風對於青少年時期談得比較少,只說國中時就知道自己是一名男同志,但真正開始投入社會運動,是到台大讀資工系所的多媒體博士班以後,起先參與的也不是性別運動,而是反媒體壟斷。
小風一投身社會運動,代價高昂,他沒把學位拿到、讀到一半就放棄,同學們畢業後紛紛進入高科技產業年薪200–300萬,他則甘願領著至多3–4萬元的非營利組織薪水,原因是這樣的──他覺得剩下來的生命已不只屬於自己:
「因為我曾經自殺過,我自殺後會覺得剩下來的時間、活下來的時間就是……可以說是多得到的,撿到的。我想拿來做我該做的事情,我沒什麼太考慮自己的狀況、我該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做完……」
談起自己那一輩同志,小風說,滿多人都有一個「奇怪的想像」──人生只能活到30歲:「我們人生30歲以後就消失了,就是那時候一直想說我們活不過30歲,包含社會對愛滋的恐懼,還有覺得30歲以後一定被家裡逼婚,會覺得怎麼辦、不想害一個人、我的人生會大爆炸,所以覺得人生到30歲就沒了。」
拋著台大博士班的學位不管、放棄極可能到手的年薪200萬前途,家人對於小風非常不諒解,也因為做社會運動需要「拋頭露面」,經歷過白色恐怖的家人對他擔心不已:「他們覺得太高調了,會覺得你默默關心就好了、不要說給別人聽、不要發文章、會被監控,他們都會提醒──重點是,不會賺錢。」
走社運這條路的青年們,似乎都免不了被家人反對,倫倫的媽媽也有一樣的擔憂:「我媽比較反對我進校園跟人家談同志的生命經驗,她會覺得『你認同自己就好』、不要去宣揚……」小風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則是2014年三一八學運衝進立法院時跟媽媽的對話:「我媽打來說『現在好像有人要衝到立法院』,我說『我知道啊』──我媽沉默了3秒,接著問:『你在哪?』」
做父母的難免擔心孩子搞社運危險,小風因此想試著讓家人安心,用「教育工作」替換「社會運動」一詞,並說服家人:「我也不會衝撞政府啊,你看,最危險、被拖走被打的,都不是我啊!」做父母的也難免擔心孩子辛苦──這就無從辯駁了,小風與倫倫坦言,是真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