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還是個正式公民呢。」
他用那加勒比海地區的口音這麼說,為的是要強調他兒子是美國人,因為他是在這出生的,在芝加哥的一個郊區出生的。可是因為酒精他自己失去了一切:酒精逼他幹了所有他自己不會想幹的事,讓他遠離了家人,遠離了上帝,讓他沒工作。又說他現在想辦法回歸到原來的生活道路上,但為時有點晚了,他說,所以流落街頭。他說的「那個地方」(out there),指著街頭的那一角落,又說他的家人不願意再見到他,因為他對他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見不得人的事,我傷害了他們。」
「你做了什麼?」
「見不得人的事。」
那是只有我知道的事,他說。又說人生還剩什麼:過日子,這裡開的時候來吃飯,晚上找個地方過夜,有時候喝個幾杯,不然人生還剩什麼? 他問我,為了要聽我說「對,你說的沒錯」,而我閉著嘴。
宗教是人們的娛樂
現在超市裡播放著那昆比亞舞曲(cumbia),唱著愛情和愛惜這美麗人生的那類歌。在十字架傳教會的地下室裡,窮人們低著頭吃著。在一個角落有五或六個年輕人叫著,說笑著。沿著較遠的牆壁有一個櫃子,唯一的一個:「我是生命的麵包,靠向我的永遠也不會挨餓。」
「他們像那些,怎麼說……那字西班牙文怎麼說?」
珊德拉女士問,想著她想說的那個詞:
「他們稱為流浪漢的,可憐的傢伙們。」
她終於找到了。之後,有一個食客跟我說,貝托的一個女兒自殺了。有些人說,那是因為他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什麼樣的事?」
「她不想做的事。」
他說,然後安靜下來。
貝托的人生充滿錯誤:他沉淪下去,卻沒辦法再爬起。那些陷下去的邊緣人的貧窮:
「你知道我最懷念什麼?我最懷念那些植物。「那個地方」是很難種什麼植物的。我試過了,但撐不久,我想「那個地方」是沒辦法的。只要我還沒有失去我的手感就好,如果我失去了它,我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很多人以為來這兒的只有流浪漢。說真的,我想很多人寧願這麼認為。這樣他們會覺得心安點。」
大衛‧克勞福(David Crawford),「食品供給主任」,他的名片上是這樣寫的,他在「公正耕耘」(A Just Harvest)工作,那是一家由多個宗教團體主持的非營利機構。大衛是黑人,蓄有幾根很長的頭髮並花俏地結在他光禿的頭頂上,留著稀疏的鬍鬚,穿一件寬鬆的上衣和緊繃的高領,細長的領帶。大衛用那美式機關槍的方式說著,一個接一個的把字句噴出來,且沒有歇息的跡象。
「這樣比較簡單:大家說得很清楚,他們是流浪漢,體系外的傢伙們。所以不是體系的錯,是個人的問題。但事實並非如此,很多這裡您看到的都是有地方住的,但問題是錢不夠支付所有的開銷:有房租要付,還有健保費、醫藥費,然後沒錢買吃的,所以只能來這。這裡什麼人都有,來的人各個不同,有著不同的過去和人生的。他們的共通點是沒錢買食物,而這是確實的:只要能避免,沒有任何人會想來這些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