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上)
在一九一四年至一九四五年之間,約有一百萬歐洲人口因不同政治因素而死亡:戰爭、種族屠殺、肅清、飢餓計劃及其餘種種。這在任何地方及任何時間點都是極不尋常的死亡數目,而且在過去四年百年歷程當中,歐洲征服了世界上大多數的國家也重塑自身的思維模式,因此它確實是非常引人注目。
區域的佔領也意味著生活模式的改變。在過去,想音樂就必須親身蒞臨現場聆聽,讀寫能力在人類歷史上大多被視為百無一用,因為書籍曾是那麼觸不可及,也就是說文明的黑暗是服從於人的意志之下。男人壽命比過往多出兩倍,而女人也不會經常因難產而死去。一九一四年後被歐洲所改造的生活結構是很難能夠被理解的,而且這現象不單只發生在歐洲,也迅速地散擴至全世界。
你想像一下,一九一三年,你在歐洲某個首都正前往一場音樂會。裡頭,莫札特及貝多芬標示於節目表上。這很可能是個寒冬,但走廊輝煌的燈光以及仕女們的優雅與淡雅脫俗拂煦了整個場地。寒冬被逐出大廳之外,其中一位紳士剛發了一封電報到東京,訂購一批一個月之內必須抵達歐洲的絲綢。另一對夫妻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搭火車長途跋涉一百英里來這音樂會會場。一四九二年,那時的歐洲歷險才即將開始,對當時而言,上述的種種都只是癡心妄想。
沒有其他偉大的歐洲交響樂團能相較於莫扎特和貝多芬的演奏,莫札特讓你聽見天籟之音,而貝多芬則是讓每個音符能夠連結於生活的點點滴滴。聽完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後,有些人思索出革命、共和主義,理性和真相,就像是人神合一。歐洲藝術、哲學及政治思想將帶領人類至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對很多人而言,他們就像是在天堂的門口。我認為如果我也存在在那時空裡,我也會有相同的感受。
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刻會成為地獄之曲的前奏。在接下來的三十一個年頭,歐洲活生生地把自己撕成兩半。所有曾讓歐洲起步的東西,像是科技、哲學與政治打開歐洲人的眼界,或者更精確地說,使歐洲人讓彼此與自己視野不同。兩次世界大戰的三十一年間,歐洲成為廢墟及其敗俗傷風的墓地,原有的世界被摧毀,貝多芬的從第九交響曲至快樂頌再也不是讚頌歐洲生活,反而變成偽裝歲月的諷刺嘲弄。
這樣的狀況並非歐洲專有,其他文明都經歷過動盪、戰爭和野蠻。但其力度、速度、意外性和對整個世界的影響都非常與眾不同,最明顯的是這文明應有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許多跡象都可以從殘忍的殖民主義、歐洲社會深深不平等的現象當中,還有殘破不堪的碎片當中得到一些線索。但歐洲高等文化與死亡集中營的連結至少還是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