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隔壁就是個大百貨公司，一月中旬就聽說他們股份結構有重大變化，可是一直沒看到新的總經理。這家中華百貨公司是個老字號，原來的董事長姓馬，經營得很辛苦，一月份的時候被一個姓蔡的女強人打敗，喪失了經營權，不過目前還是原班人馬在哪裡苦撐。
中午閒著沒事，我逛過去想替我姪兒買幾本教科書及參考書，順便打個牙祭。到了門口，油漆行的老闆在那裡拿著測量尺量寬窄，我說：「老張，怎麼，要整修門面，重新油漆？」
「還好啦，蔡董事長說，一切照舊，招牌不會變，還是『中華百貨公司』，就是外牆的顏色要重新漆過，原來這個藍色要改成綠色，不過幾天前有新的指示，為了好看一點，還要加幾抹橘色，我正在看加在那裡好，以免看起來太突兀，缺乏協調感。」
本人另一個長處就是有材料科學的訓練，就拿出隨身帶的放大鏡，仔細觀看這老店面的外牆，一百多年的風霜留下點點斑駁滄桑：「老張，奇怪呢！這個牆面有小凸凸，這麼老的房子還長青春痘，你看是不是水泥有問題，搞不好是個海沙屋？」
老張過來仔細看，又拿個小不鏽鋼鏟子刮磨那小痘痘牆面：「唉吆，是爐碴！」
「這不得了，這樓會不會垮啊？昨天公布的『土壤液化潛勢區圖』我們這一帶都是紅色的。」我說：「我去找他們張總經理，要他給個交代，這棟大樓要是倒了肯定會壓到我們的事務所。」
進了大樓我直接到貴賓接待室，表明想找張總經理，櫃臺姚先生平常一口標準國語，這會兒對我講起閩南語來了：「催伊某后啦！籠祙枉郎啊，催林總經理咖后！」
我說：「我們還是講國語吧！」
姚先生說：「我說真的，我看到張總經理都懶得看他，問他要不要給我加薪，他就算說要，也是白說啊！然後，我勸你還是趕快學閩南語，好好練習閩南語，以後來吃飯，才會有優待。」
「今天我打算吃北京烤鴨。」
「那還OK，現在各部門都要換人，除了中餐部，還準備讓夏大廚留任，來的陸客都說他出的菜火候剛好，鹹辣適中。」
「那林總經理來了嗎？」
「老包先生，看你挺聰明的，人家說聰明有極限，愚笨無下限，你今天耍笨啊？」
「很緊急，這棟大樓是用爐碴水泥蓋的，又蓋在土壤液化區，我今天必須找到負責人，明天來地震怎麼辦？」
「林總經理，林副總經理要五月二十日才會到任，才來上班。」
「那現在改怎麼辦？」
「等嗄！有耐心點，也可以去龍山寺燒香！」
「不行，那我今天一定要找張總經理，至少先問他一下你們這一棟大樓水泥的爐碴的氫離子濃度是多少？」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沒問題啦，張總經理一大早出門去找專家，看誰能幫忙測固體的酸鹼值了。」
「他有把握找得到這種專家嗎？」
「我說了，你不必對張總經理有太多期望，別一直跳針。蔡董事長目前正在物色一位好的環境清潔股股長，未來應該能測量出爐碴混凝土的pH，並且現場快篩，馬上給你數值。」
好吧！這事只好先擺著嘍，我就到後面的文化廣場幫姪兒找書，奇怪，放教科書的地方罩了一片塑膠布，前面立了一個告示牌：「課綱前途未明，本公司暫停出售歷史教科書。」
我問店員小姐：「那有國中理化課本嗎？」
「原來有十幾本，昨天被搶購一空，是立法院派人來掃書。」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