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育霖係日治時期首位台籍檢察官,曾因打算逮捕貪污奶粉的新竹市長郭紹宗而丟掉職務,於二二八事件時遭捕、遭施酷刑後棄屍淡水河,之後陳仙槎獨力撫養孩子長大,40年來無法說出傷痛,就連林宗正找上門也是不敢講。直到一次因緣際會下兩人搭上同一台飛機,林宗正說,那時他們一路從東京談到洛杉磯,陳仙槎哭了一整路,40年來的委屈說不盡。
「我罵她,說我不會怕,到那時我還能感受她心裡的驚惶痛苦……」林宗正如此感嘆當初拜訪被陳仙槎拒絕一事。而在陳永興看來,受難者家屬的共同傷痛確實難以抹去:
「二二八是台灣人心靈上最大的一個陰影,恐怖籠罩在台灣的上空,受難者受到的冤屈跟家屬的無助,是受害的人不敢講,做錯的人還在那二度傷害受害者,說他們是共產黨煽動、日本人煽動的無業遊民啊叛亂份子什麼的,這都是強加於他們身上不公平的罪名……」
當時行政院長:滿清入關屠殺漢人沒道歉,國民黨為何要對二二八道歉?
為了平復受難者家屬的傷痕,也為了讓台灣人知道自己的歷史,1987年2月13日,「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正式於台大校友會館召開第一場記者會,其後又對政府提出公布歷史真相、平反冤屈、道歉賠償、制定二二八為國定假日、興建紀念館或紀念碑等訴求。
陳永興回憶,那時很多朋友聽到都說「不可能」,促進會的訴求不可能實現,「國民黨政府怎麼可能道歉賠償?」甚至1988年行政院長俞國華如此回應和平日行動:「滿清入關屠殺漢人都沒道歉,怎麼國民黨對二二八要道歉?」
對此陳永興感嘆:「我們就知統治者的心態,是用中國歷史理所當然、改朝換代就要屠殺的心態──他們怎麼可能道歉?」對於友人們的憂心,陳永興笑說他對統治者很有信心,他們確實不會道歉,但他訴求的是台灣社會──
「那些受難者都是最有良心的人,他們是要我們尊敬的,不是匪徒叛徒,這是我們要定義的,不是統治者定義,歷史解釋權在我們人民的手上,不該用統治者來寫這歷史!如果台灣人是這土地國家的主人,我們就有權利寫我自己的歷史、紀念前輩、自然也要能去安慰受難者家屬──這是我們自己就做得到的事情,不用寄望統治者。」
「我很有信心,大家都跟我說『不可能』,我想說怎麼不可能?台灣人想做,就有可能!」陳永興說。
於是第一波的21場活動就此展開,範圍遍及全台灣,每場演講幾乎都有4000~5000人到場甚至萬人,之後必定接著遊行,也會到受難者遭槍決之地上香。而陳永興說,那時還在戒嚴,還沒有《集會遊行法》,只要遊行就是非法,每場遊行都被鎮暴部隊包圍,宣傳車玻璃被打破、眼鏡被打破、遊行者當然也是被打得頭破血流,但帶頭的林宗正、鄭南榕、黃昭凱等仍是堅持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