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我們問「我為什麼要結婚?」的時候,這實際上就是在問——我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而之所以要追問好處,就是因為我們知道,婚姻需要成本。
兩個獨立的個體,搬到一起生活,於是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一個新的生命出現了——他們的婚姻。這個新生命的所有時間,由他們兩個的身上剝下來;這個新生命的所有空間,由他們兩個的世界裡擠出來;這個新生命的所有情感,由他們兩個一起積攢出來。既是生命,必要吞噬。
要獲得婚姻裡的好處,你總得從自己的邊界上後退幾里,讓渡出一部分自由。而這讓渡出的時間空間和情感,搭出了一個叫做家的地方。這就是婚姻的成本與收益。那麼,為什麼當代婚姻越來越難維繫呢?可能是成本和收益的配比,發生了一些變化。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Andrew J. Cherlin提出,在歷史上,人們的婚姻經歷了三個階段。最初的制度婚姻,只是以共同生產、抵禦侵害為目標,用自由換保障的共同經濟體;後來的友伴婚姻,重心轉向了親密和性的需求,雙方開始注重愛與陪伴,他們用自由換親密關係;當代婚姻則是自我表現婚姻,人們越來越需要在婚姻中自我表現、感受到尊重和自身的成長。這個趨勢看下來,婚姻在要求更高的收益,和更高的成本。這就是為什麼,「他白手起家」、「他是個好人」、「他喜歡當爸爸」,這些優點都不足以安撫妮可。她付出了足夠高的成本,卻沒得到足夠的收益。
婚姻在她的邊界線上不斷吞噬。
她的事業融化在他的事業裡。「一開始我是明星,大家都來看我,我走的越遠,戲劇公司收到的讚譽越多,我就越來越不重要。我就變成了,當時演那個的女演員。」
她的品味退居幕後,房子沙發都是他的。甚至她的創意想法,轉頭就出現在公眾談話裡,然後進入他的作品。相愛的時候,她說「我接受了他和他的生活,因為感覺自己活著。」但婚姻窮途末路的時候,她發現,「我從來沒有讓自己活過來,我只是讓他越來越有活力。 」權力的蹺蹺板明顯向著查理傾斜過去,妮可餵養了這段婚姻,以自我的逐漸消失為代價。
婚姻中的情感忽視,才是衝突的根源
所以,這是個關於女性的社會角色以及話語權的故事嗎?如同妮可的離婚律師所說,一刀兩斷、乾脆利落地把他們的矛盾歸結為一個性別對另一個性別的壓榨,「男人們」和「女人們」壁壘分明。
這個立場能讓事情變簡單,但不能讓事情變得更好。這部冗長、舒緩的電影和我們大部分人的生活一樣,並沒有壞人的存在。可是,如果查理不是一個壞人,事情又何以發展至此呢?是忽視。不是攻擊,貶損,背叛,只是忽視。妮可說,他真的看不到我,他沒有把我當成獨立於他之外的東西。他甚至不知道她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