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觀音》是一個不正向的電影,但在這個需要正能量的時代,揭發某一些黑暗,是讓社會更進步的動力。」他的得獎感言掀起典禮最高潮,而前一天,這部不正向的電影,還拿下金馬觀眾票選獎。
憤怒的他,賣的是裹糖衣的藥。
《血觀音》中,「糖衣」是人物刻畫與情感描寫,用來吸引觀眾,「藥」則是看清控制,進而掙脫的自由。
9年前的《冏男孩》,他用童年故事講隔代教養,五年前的《女朋友。男朋友》,用愛情故事帶出公民運動、民主轉型的苦澀,《血觀音》則用女人心機、家庭內的糾葛,講官商之間的不法勾結,如何控制社會。
「我要說的是,在這個社會裡面,沒有人是局外人。」他說。
糖衣並不好做,《血觀音》光是劇本就改了10版。為了精準描寫母女間的控制,他與貴婦們請益秘密,讀母女關係的心理學叢書、女明星自傳、張愛玲所有小說和瓊瑤作品。
為了解官商結構中白手套的心境,他先是翻出台灣過去的滅門血案,而後找到土地代書、律師、法官、警察,甚至炒作普洱茶的商人深談。他還穿上襯衫、皮鞋生活了一陣子,只為了解用穿著武裝自己的心境。
他說自己不會拍討喜的題材,而且社會事件不斷來找他,打開新聞、滑開手機都是,沒有其他人拍,那該怎麼辦?
那口氣,說得好像他還坐在40年前、那張父親替人算命的桌子上一樣。
世間上的愛恨情仇、生老病死,就這麼走進楊家,而他算命師的爸爸,必須全都給個說法,除非是算到死卦,不能說、不收錢。
跛腳爸爸,讓他看見壓迫
遭追稅,顧不得尊嚴:「這隻(假腳)拿去抵帳!」
住著4個孩子的台北永和家裡並不大,爸爸的算命桌,就是楊雅喆的書桌,一邊寫回家作業,一邊聽著各種人生。遇上孩子瘋了的爸媽,他的父親會以魂被抓走了,或是這樣很好、不會有事等,給對方一個說法,讓對方好受。
「我很早就能用穿著看出一個人的生活背景了,」他也從爸爸身上學會察言觀色、領略人性。就像他每次新戲開拍,試鏡演員,總是先從細節、穿著、聊天,去了解眼前的靈魂,跟著演員發覺內心的不同層面,甚至因此重新調整角色,讓角色跟演員的詮釋都更加分。
因為年幼工作時不慎從火車上墜車,剩下一手一腳的楊雅喆父親,也讓他看見社會對人的壓迫。
「他們上一輩是礦工階級,窮到分家的時候不是分家產,是分債務的那種,」小時候,他住在市場的彎曲窄巷中,一間平房住了阿嬤和爸爸輩的4個家庭,二十幾口。直到跛腳的爸爸靠著算命,買了間新房,一家子才搬出來。
此時,卻遇上國稅局的人上門,要算命的爸爸開發票。富貴人家能逃稅、避稅,但,市井小民卻只能束手無策,爸爸在孩子面前無計可施,氣得不顧尊嚴,抬起假腳放在桌上,要國稅局官員「這隻拿去抵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