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撒尼爾·霍爾(Nathaniel Hall)發生第一次性行為後,感染了愛滋病毒(HIV)。那時他只有16歲,恐懼、羞愧和對自己的厭惡讓他在接下來的14年中,對家人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最近,他公開了自己的同志身份。
去年,他第二次「出櫃」,寫了一篇有關自身經歷的劇本。納撒尼爾今年32歲,是曼徹斯特的一名戲劇工作者,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引發流行文化中關於愛滋病的討論。納撒尼爾回憶了少年時如何面對被確診為愛滋病時的經歷。
夏日戀情
我大約13、14歲時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戀,遇見當時的戀人時我只有16歲。對方的年紀比我大,大概20出頭到25歲。突然間,這位較年長的男同志注意到我。這一切都讓人著迷,然後我們開始約會。
我們的關係沒有持續多久,只有幾個月的時間。這些都發生在夏天,是一段夏日的浪漫戀情,之後我們分道揚鑣。
當我告訴他(愛滋病診斷的事情)時,他的朋友們說,我是一個愚蠢的小男孩,我在說謊,還有比這更傷人的話。
我只是很希望他也去做愛滋病測試,接受相應治療,這樣他就不會把病毒傳染給別人,因為大多數感染都來自那些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的人。他告訴我,他接受了檢查,身體狀況很好。當時我16歲,沒有能力去質疑他的說法。
「就像被巴士撞了」
當我拿到診斷時,我才剛剛17歲。我記得診所的工作人員對我非常友善。我回到家後決定走進臥室,把門關上,沒有對其他人說這件事。
看到診斷的感覺就像被巴士撞了,因為當我試著回憶的時候,那像是一種被重重撞擊的感覺,我記得我哭了。
那時不是愛滋病流行的時代,已經可以進行藥物治療,效果還不錯並且仍在不斷改善。但是我被告知還能活約37年,在那個年紀得知這個數字還是很難承受的一件事情。
我在大學獲得了一些諮詢和幫助,覺得情況還不錯,直到去年年底,我有點崩潰。
「羞恥感控制了我」
我認為羞恥感是最折磨人的,愛滋病是唯一一種自帶道德判斷的疾病,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帶有自我判斷。
我是一名同志,但是我在異性戀的世界中長大。你會聽到這樣的說法,你在道德上是錯誤的,或者你做的事情很骯髒,應該為此感到羞恥。對於這些說法,我變得特別敏感。然後你還會聽到這樣的警告,「哦,你會受到懲罰的」。所以,那一刻似乎預言正在成真。
我在學校讀書時,關於同性戀唯一的性教育就是一則視頻。視頻中,一名男同志死於艾滋病。那則視頻完全過時了,但我得到的這些信息——我所做的是錯誤的或不道德的事情等等——不是來自家人,而是來自於周邊。
隨著時間推移這些觀點逐漸被理解接受,然後我成為了那個模板形像。所以我覺得羞恥感真的控制了我。
「我認不出自己」
我人生的一個關鍵時刻是在一場派對後,當時我兩天沒睡。我在鏡子中端詳自己,發現我認不出自己了。我那時意識到,毒品和酒精不一定會佔據我的生活,但是我已經在以一種對自己無益的方式濫用它們了。
這絶不是嚴重的上癮,我想通過酒精進行自我治療,擺脫多年累積的低層次的焦慮和壓力。我覺得,如果我不做什麼,這可能發展成嚴重的問題。有的事情必須改變。
「他們感到抱歉」
我需要告訴我的家人。之前我嘗試了很多次,但是從來沒能成功。所以我開始創作戲劇,寫一些東西,然後我決定寫一封信給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我給自己一個下午的時間,把想說的話都寫下來。我告訴自己,我不一定要把它寄出去,只需要把它寫下來,然後看看自己的感受。但是寫完之後,我非常平靜。在我改變主意之前,我把它裝進信封寄了出去。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嘗試了很多次要說出來,但是我做不到。
老實說,得到的回應十分平淡。所有人都給我打了電話或發了短信。他們的反應都不錯,只是很抱歉讓我覺得,我必須保守這個秘密這麼久。
我媽媽第二天來看我,我們聊了聊。我媽媽說:「我的兒子為這件事自己掙扎了那麼久,我很難過。」
那是因為恐懼。許多男同志都有恐同症和羞恥感,它們的力量非常強大。即使你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你仍然會糾結要不要告訴他們。
「每天早上醒來,我心裏都有個疙瘩」
這不是說,所有事情都解決了。製作這部劇讓我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我感覺輕鬆多了,處理事情的能力也強多了。以前每天早上醒來,我心裏都有個疙瘩。
我從沒覺得它影響了我,但是我告訴家人後,它有所消解。然後我想,「我的天哪,你生活在這樣嚴重的焦慮中」。每天早上,我首先感覺到胸口的恐懼,現在我也能感覺到它。
但是自從我開啟這次旅程,開始承認自己的崩潰,承認自己曾做過的糟糕選擇,坦然面對後,我不必成為我曾想成為的那個完美的人,我終於自由了、解脫了。
故事由保羅·基夫尼(Paul Keaveny)記錄。
原文、圖經授權轉載自BBC中文網
責任編輯/陳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