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隨便妳,但妳別想我會祝福!」
語畢,我故意把碗筷重重放下,徑直走回房間,再用盡全力將門甩上。
時間回到小三那一年,夜已深,隔天還要上課,我早早就爬上床熟睡。
「姊姊,姊姊,姊姊醒醒!」媽媽搖醒了我。
「我再多睡五分鐘,五分鐘就好……」我翻個身,又要回到夢鄉。
「姊姊醒醒,不能睡了!」媽媽略帶哭腔地說。
「怎麼了?」聽出語氣不對,我睡眼惺忪的揉揉眼,坐起來看著她。
「妳牽好妹妹,趕快下樓!」
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看媽媽如此神色緊張,知道肯定出事了。
家門口停著一輛車,駕駛座上的是幽默哥哥,我知道,因為他來我們家坐過好多次,是很和善、常會用把戲逗我笑的哥哥。可那天上車後,卻反常地沒有平時的搞笑,沒有鬼臉、沒有魔術。
事實上,一句對話都沒有,路途中鴉雀無聲,一直開到了醫院門口。
候診廳裡,有好多爸爸在警局的朋友,全穿著制服,爺爺奶奶也到了,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現場分明十幾個人,卻竟無一人發出半點聲響。直至接近破曉時分,晨曦已悄悄從窗外灑落,並一步步緩緩爬向椅子時,醫生才走出來,搖了搖頭。
頓時,奶奶就哭了,她的嚎啕聲率先劃開了本來清晨的寂靜,爺爺緊緊抱住奶奶,不斷拍著她的背。載我們來的幽默哥哥,將頭埋進靠牆的手臂裡,另隻手握成拳,用力地向牆壁一次次捶去,捶到我能看到他的拳頭上有血。
諷刺的是,我仍舊沒有半點線索發生什麼事。
好像全世界都把我跟妹妹遺忘了,他們大人各個都像是外星人般,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沒有一個人打算跟我好好解釋清楚。
「媽媽?」我有點害怕的看著她。
「爸爸走了。」媽媽低啜著說。
「走了?走去哪了?」
媽媽沒回答我,只緊緊將我和妹妹擁入懷裡,用力抱著,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爸爸的照片和姓氏,我才終於弄懂「走了」,是什麼意思。
他不會回來了。
永遠。
時間轉到高三。
餐桌前,媽媽問我跟妹妹,能不能接受有另一個爸爸。在我憤恨地甩上門後,我一個人呆坐在書桌前,發愣了很久,她怎麼可以這樣?她要怎麼對爺爺奶奶交代?爺爺奶奶聽到會怎麼說啊。我好恨,真的好恨。每次看到電視上某個藝人聲稱不吸毒了,絕不犯了,希望能給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都好想問吶,如果你們可以重來,那我爸爸呢?
能不能也重新還給我一個?
一個就好,我不貪心、不求多,還我一個爸爸,一個圓滿的家就好,我求求你,好不好?
好不好?
越想越難過,最後趴在書桌上,又哭了一場,一路哭到睡著。媽媽後來沒再嫁,可各種跡象看起來,他們已在交往,只是沒明說,也還沒回過我家。我跟媽媽的關係從此變得冰冷冷的,就像不得已,共同生活在一處的室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