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戰期間,蘇聯科技似乎可與美國一爭,其實蘇聯科技進步很大程度上還是美國科技轉移的結果:如果沒有美國在二戰期間通過《租借法案》(Lend-Lease Act),對蘇聯輸出高科技工業產品對抗德國,科技落後的蘇聯無法在二戰後快速追趕美國。
斯普尼克危機(Sputnik Crisis,蘇聯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搶在美國之前發射斯普尼克衛星成功)之所以震驚西方,就是因為蘇聯此前一直是科技轉移的接收方,沒有想到居然能超越美國。在第三次(數位科技和信息科技)工業革命中,美國的優勢不斷擴大,再次把蘇聯拋在後頭。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對世界科技的貢獻率,可以達到與美國相提並論的程度。
日本、韓國、台灣、中國等東亞地區的科技進步,也都是美國技術轉移,再加上它們在此基礎上改進的結果。即便三星、台積電等公司成為世界領先的晶片製造公司,其實還是依賴美國轉移的科技。可以說,世界上現在絕大部分重要的科技發明,不是美國發明的,就是在美國發明的基礎上改進的,或者是美國在其他國家的發明上重大改進的結果,它們都繞不過美國的知識產權。因此,一旦美國設下限制,產品中的知識產權只要源於美國的占比超過二五%以上就不能賣給華為,這幾乎相當於所有的科技公司都不能和華為做生意。
中國製造業難與美國脫鉤
其次,「掛鉤化」令中國無法脫離美國科技。
過去三十年,製造業進入前所未有的全球化時期,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生產格局,這時美中的經濟關係是「掛鉤」的。對此,通常有一種簡化為「中國製造、美國消費」的理解。現在看來,這種理解是膚淺的。
美國製造業在過去幾十年,因科技轉移和製造業外包導致衰退,以致美國製造看上去已不太重要,但這忽略了中國製造(乃至亞洲製造)其實都是把相對低端的美國製造轉移到外地的結果。美國公司除了在硬體科技上把持制高點之外,在軟體上也牢牢地占據把持生態,亦同樣把持了行業標準。
中國可以不要美國製造,但不能把中國製造和亞洲製造中的美國科技基因剔除。華為其實不怎麼依賴美國市場,美國也不怎麼依賴華為的產品,從製造與市場的角度而言,已經基本「脫鉤」了。正是由於製造業全球化是基於美國打造的科技、產業生態和行業標準上運行,華為現在看到,缺乏美國科技依然寸步難行。即便硬體上能採用美國科技成分較少的替代技術,在軟體和標準全球趨於一體化的既定格局下,華為也沒有太多選擇。
第三,美國在金融、政治和軍事上的強大,決定了制裁令是可執行的。
中國現在一片民族主義情緒,認為用「愛國牌」可以撐華為,甚至另起爐灶,再搞一套「中國標準」。確實,中國龐大的市場和政府支持也可以幫華為撐一段時間;中國廠商也可以不理美國的禁令繼續給華為供貨。這些在中國內部都沒有問題。然而,一到海外,在中國勢力無法構建起防禦圈的地區,美國禁令的打擊是有效的。
能給中國公司提供市場和科技的國家大都屬於「美國集團」,它們無法無視美國禁令。歐洲國家不可能讓裝上盜版Google套件的華為手機在其市場發售;日本控股的英國晶片公司安謀(ARM),立即要停止日後對華為的授權;如果台積電幫華為製造的芯片超過二五%美國科技的上限,台積電也不可能無視美國禁令,因為美國一旦制裁下來,比如不許台積電利用美國金融系統交易,台積電就要倒閉。如果美國夠狠,還有一堆政治和軍事的壓力,可以迫使這些公司所在的國家就範。
搞「中國標準」正中川普下懷
無疑,也有一些國家有勇氣不聽美國話,中國一帶一路上也拉攏了不少被視為「中國朋友圈」的國家。可是這些國家大都是窮國與技術落後的國家,它們既不能提供美國集團那樣大的市場,更不能在科技上給中國什麼幫助。
最後,另起爐灶搞「中國標準」,也和中國倡導的全球化背道而馳。美國川普(Donald Trump)政府正想世界分為兩個陣營,中國自己搞一套,正好加速脫鉤化的過程,更不利中國戰略目標。要竭力維持掛鉤化的中國,自然處於不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