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有兩個人,比爾和班恩。比爾是個銀行家,在高盛公司每年賺二十萬美元。好吧,以銀行業的標準,他的薪資少得可憐,但讓我繼續說下去。班恩是個園丁,每年靠修剪玫瑰和樹籬賺二萬美元。誰的生活比較好?如果你以兩人的收入來衡量,比爾顯然較富有,事實上是十倍富有。這種衡量方法類似GDP;它告訴你每個人在特定的一年獲得的收入「流」。但和GDP一樣,這些數字未透露比爾和班恩真正的財富有多少。
要更深入發掘,你需要知道他們的資產存量。我是不是忘了提到園丁班恩最近繼承了長島的一棟大宅邸,價值一億美元?事實上,他每週二下午在自己的大花園做一點他愛好的事,並支付自己一筆象徵性的薪水。但他計畫明年賣出這棟宅邸,搬到曼哈頓較樸素的房子,投資他剩下來的九千五百萬美元賺點利息過活。
另一方面,可憐的比爾債台高築。他每個月必須拿出薪水的一半來繳房屋貸款,再持續十年才能繳完。他還得支付他那輛(有刮痕的)保時捷汽車的貸款,並靠銀行透支來維持他虛有其表的生活方式。不幸的是,他即將滿五十歲(班恩才十九歲),銀行正準備收回他透支的款項。
好,到底誰比較富有,比爾或班恩?
我們政府衡量的成長告訴我們所有有關收入的事,但完全不談財富。這是它的根本缺點之一。國家和個人都適用於這個道理。沙烏地阿拉伯的成長數字實際上毫無意義。為什麼?因為它們取決於石油的生產,而石油終有用完的一天。到時候,除非沙烏地阿拉伯發現另一種製造今日所得水準的方法,它的經濟將萎縮。屆時沙烏地阿拉伯將變成銀行家比爾國。
如果我們想知道世界的真貌,衡量財富──資產存量──就不可或缺。然而,談到國民帳,我們可選擇的工具極其有限。國民帳包含龐大數量的資訊,但執迷於成長的政策制訂者很少揭露這些資訊,他們唯一在意的數字是GDP。
如果你深入思考它,那實在很不尋常。當投資人考量一家公司時,他們不僅看它的獲利和虧損,也看它的資產負債表。獲利與虧損帳(有時候稱為損益表)顯示特定期間的收入和支出流。籠統地說,如果收入超過支出,公司就有獲利。如果不是,就是虧損。資產負債表不同,它不衡量收入和支出,而是描述整個概況,列出資產、負債和股東權益。它顯示公司擁有和積欠的東西,並在這個過程中揭露一家公司真正的「價值」,而非只顯示今年它能創造的利潤──卻未必顯示未來的情況。
政治人物和政策制訂者只仰賴一套相對很老舊的帳,我們稱它為GDP。它相當於損益表。除了少數幾種實驗性的衛星帳外,一直未有系統地嘗試衡量一國的資產存量,或者我們可以稱它為財富。「國民帳一直沒有創新,它完全陷於停頓。」穿著皮夾克的經濟學家哈克(Umair Haque)說。他認為這是一個驚人的失敗。他說,那些所謂的偉大經濟思想家,包括國際貨幣基金(IMF)和世界銀行等多邊機構的經濟學家,應該立即制訂財富的衡量方法,以核對為改善衡量成長的方法所做的無數次修訂和更新。「為什麼國民帳沒有創新,讓我們可以更正確地認識經濟的全貌?如果不衡量國民財富,我們無法真正了解我們的經濟。」他氣憤地說,一手拿著香菸,一手拿著一杯濃縮咖啡。「如果不知道存量,我們無法正確地知道我們有多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