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宜芳專欄:皇冠的文化啟蒙

2019-07-28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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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散播「毒素」的高中導師

偏偏就這樣湊巧,北上就讀一女中的第一年,我租住的宿舍就在廈門街,離余光中台北住家只隔兩條巷子。當時在文學出版頗具知名度的出版社洪範書店,更只距離五百公尺遠,做為一個「準文藝少女」,當然常常去洪範買七折的便宜叢書,或偶爾特意經過余光中家門口,彷彿看看圍牆內那株大樹,就更親近大作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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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文化啟蒙,又怎能忘記高中導師鍾毓田老師呢!?他是屏東人,師大國文系畢業,熱愛古典音樂,即使當時仍有警備總部和所謂禁書這回事,他仍偷偷開啟並灌輸我們讀魯迅、周作人,用詼諧不經意的口吻說起李敖和柏楊;然後在我們國文考試成績達到他的標準之時,送我們一卷又一卷他想方設法拷貝下來的《黃河大合唱》和《梁祝小提琴協奏曲》,以及國外知名交響樂團錄製的蕭邦和貝多芬……。北一女中離警備總部不大遠啊,但他似乎從來沒有害怕過,幸好平平安安一路散播「毒素」到退休。 

也許我特別駑鈍或政治不敏感,過了五十歲之後,有一天突然恍悟,我所有的文化啟蒙、養成,喜歡的老一代作家,全部都是外省籍。從小在《皇冠》讀到的「思鄉文學」和「留學生文學」讓我在「鄉土文學論戰」時期,不由自主向另一邊傾斜。我當然也喜歡黃春明、鍾理和等台籍老作家,但閱讀的比重真的太少了。

文化認同和政治認同之間,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近年隨著台灣的選舉熱潮,不時縈繞心頭。身為四年級或五年級生的台灣人,不少人應該是到了西湖畔旅遊時會想起蘇東坡;每年到了五四會想起蔡元培、胡適,到了六四會想起侯德健的《龍的傳人》或《血染的風采》;當然,我們之中更有許多人成為台商、台幹,享受到中國改革開放的甜美果實。

文化與政治認同的分裂

但同樣的,我們也曾在二、三十歲時,熱血沸騰地跟著台灣走過戒嚴、黨禁、報禁開放的民主歷程,即使再喜愛、熟悉中華文化,對於民主自由、言論自由,百分之百信仰,對於極權專制,百分之百厭惡。我們的文化認同和政治認同,似乎無可避免的,愈來愈面臨著分裂的選擇。但,換個角度,何必煩惱呢,看看身邊的下一代,似乎一點文化包袱也沒有呢。

*作者曾任天下文化執行副總編輯、時報出版第一編輯部總編輯。本文原刊《新新聞》1690期,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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