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民意研究家紐曼,也用實證法發現了內外民意的現象,他稱之為「沉默的螺旋」:一旦外在民意被澈底動員--媒體向特定權力與資源靠攏、人民產生西瓜偎大邊效應--內在民意可能會變得沉默不表態。
最近最反諷的例子,就是英國在強大外在民意動員下,公投以小差距通過啟動脫歐程序後,又有足以扭轉選局的人們出來表示:後悔沒有投票,甚至表示是被誤導投贊成,以為只是向歐盟爭取有利條件的表態,沒想到變成事實。
所以,有時要到沒有被「外在民意」動員的偏遠孤島,反而可能檢視到真正無污染的「內在民意」。
作者所任教的學校,位在美國密西根州中部中心的三城區--中原城、賽吉諾、海灣市--雖然是美國兩大重化工業區之一,但從來沒有臺海兩岸的政治人物來此動員,可以說是相對於兩岸的偏遠孤島。
讓我們冷靜思考,「同學會」的基本且主要功能是什麼?答案應該是「服務」。對於一位遠渡重洋、來到陌生異域的留學生而言,必然有一時不知如何融入校園的嚴重障礙。而「同學會」基於相同的語言文化、大致接近的生活經驗,可以在學業上-註冊、選課、找指導教授,生活上-住宿、通勤、採買、交友聯誼,乃至未來生涯發展上提供諮詢與具體協助。不論從那個功能角度看,似乎都沒有劃分為幾個團體的必要。
任何一位單純的學生來到本校,一定會加入這個唯一的同學會,先享受、再付出相關的服務。他們依然打著不同旗幟,代表來自不同區域的事實。這個過程,反映了自然而然,「求同存異」的內在民意內涵。
然而,我們也可以預見,相同的這位學生,如果去到了他校,一定只能加入三個同學會的其中之一。在形式上,他好像作了一項「民意的選擇」,在實質上卻是「被迫犧牲了更完整的服務」。這就是外在民意所導引「求異廢同」的結果。
當時本校同學會的指導教授來自臺灣─且是來自開臺四百年的望族,同學會的會長來自大陸,會內的幹部兩岸都有。下一屆的組織為何?我們不知道,但我們肯定一定是由民主的程序產生。
在本校的先行下,在整個密西根中部三城區,也只有「一個」中華協會,每逢佳節,都會舉辦聯誼性的節目。
在最近的中秋晚餐會中,你會看到會員們有來自臺灣的、大陸的、東南亞的、還有金髮碧眼的、捲鬚黑膚的中國眷屬、「中國人」。
在協會裡,沒有人問「認同」的問題,這些「老外」「黑鬼」已經嫁給你、娶了你、生了孩子,你還有「你愛不愛我?」的問題嗎?
協會的主要領導幹部,是一位身軀嬌小的馬來西亞華人,大家感受到她的熱情、周到,感謝她撥出所有的時間陪伴新來者認識環境。也因為她提供的服務,自然成為領導者之一,沒有人注意到,來自馬來西亞的華人比例,在會中其實非常少。
餐後是歌唱餘興節目,由於人口自然比例的關係,上臺表演的以來自大陸的朋友為多。但很有意思的,選曲卻清一色幾乎全是臺灣的歌曲。如果我們願意放大一點來看,歌曲背後也許也可以代表一種文化選擇的嚮往、一種生活方式的同化。
同化是須要漫長時間的,急於成其事功、急於操縱外在民意的政治人物也許不肯等待,但在「純淨的孤島」卻是內在民意的期待。
臺灣曾經是大中華圈中,率先實施經濟改革成功的典範;是否也能夠成為實踐民主基礎是非、探索法治改革道路的典範,則是下一次期待。
晚會唱大軸的是一位來自大陸的男中音美聲家,他帶大家合唱的是一首來自臺灣的歌曲:「中華民族頌」。
(本文部分改寫自吳統雄(美國密西根州立賽吉諾大學前客座教授)、顏善邦(美國密西根州立賽吉諾大學前副校長)原撰之《一個同學會‧兩面旗幟:談公投與「內在民意」》,政策論壇電子報 第七十五號)
*作者現任教於世新大學、台灣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