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在全面對日抗戰後,離家投入「戰報」工作,1942年秋天和奶奶在淮東鄉區小鄧舍農家,設在茅舍的戰報編輯部成了婚,沒有留下結緍照,或許根本沒拍照。
婚後沒幾個月,1943春天,日軍進攻淮東,戰報解體,爺爺帶著奶奶逃離戰場潛回鎮江,再動身前往安徽屯溪時,奶奶腹中已懷著身孕。他們乘火車從鎮江到蘇州,轉吳江,搭小舟越滆湖時,曾躲過日軍巡邏艇鳴槍追擊,到皖南廣德月村,翻越山路奔屯溪。
離開淮東前,89軍政治部副官顧慮他們進入自由地區的旅行便利,特地發一張差假證給爺爺,證明身分。奶奶和爺爺思量,該如何收藏,才不會在淪陷區被日軍、汪偽政權官兵發現。再三推敲,把差假證裁成四條、分別疊成方形,用奶奶旗袍相同的布料,緊緊包裹成鈕扣狀,縫在旗袍上。
小舟在游擊區靠岸時,游擊隊員臨岸檢查。奶奶拆下旗袍布紐扣,小心打開,游擊隊員看到拚疊起來的差假證,立刻客氣禮貌放行。從廣德到屯溪,靠這張拚疊的證件,通行無阻,沿途的軍民合作站,也因為這張證件,分配挑伕給他們,幫著挑起簡單的行李。
雖然不必擔心日軍追擊,但從江蘇省政府江南行署、廣德縣月村到屯溪,是3、4百公里的山路,他們穿草鞋爬山越嶺,春雨時節,山徑崎嶇黏濕,一天得趕30公里的路。峰峰連綿的山區人煙罕見,嚼乾糧果腹,每隔十里、八里,尋茶棚喝水,夜憇荒村野店。
有天將近黃昏日落,行山找夜宿的路上,懷著身孕的奶奶突然蹲了下來,爺爺慌亂的擔心她長途跋涉,怕要流產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無藥、無水,只能安撫奶奶就地休息,默唸菩薩保祐母子平安。十多分鐘後,奶奶竟能扶著爺爺,慢慢站起來,緩緩的、小心的,捧著腹,繼續走。
足足走了十一天,才碰到燒木炭的汽車(這是抗戰時期,物資奇缺,「窮則變、變則通」的發明,燒木炭加酒精發動引擎),不再拖著草鞋一步一艱難,搭上車載到屯溪。到了屯溪,租居茶商汪先生房子,爺爺和奶奶迎來了長子,汪老父婦開心的如同自家孫子出生,在鎮江的曾祖父、母接到電報,更是歡慰,曾祖母賜乳名「聚寶」,後來讀書、按族譜「乃」字輩,也是由曾祖母命名「乃強」。
奶奶和爺爺的夫妻生活不到七年,1949年4月21日爺爺離開老家後,到上海中央日報訪友,竟巧遇瑞琴姨奶奶的夫婿、歐陽旭。他是海軍總部秘書,帶著家眷和「小姨子」穗琴到了上海。爺爺那當口,因試圖返鄉潛伏當鎮江地下縣長不成,茫茫不知何所往,1949年5月初,國共上海戰役開打前,爺爺跟著海總的軍艦撤退到高雄左營,住在歐陽姨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