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報》已經是人生最後一段了,我最近一直想⋯⋯」明年就要邁入古稀之年,陳永興說著,大嘆了一口氣,「實在已經累了,我從學生時到現在⋯⋯」
去年底,《民報》宣布解散,但其實只是公司解散,轉入基金會繼續運作,靠著5個員工撐起來。6年前從創辦到如今,陳永興累了,但他仍舊想堅持下去。
「有天可以辦報紙多好?」沉了60年的媒體夢
1950年出生於高雄的陳永興,父親從日治時代便在台糖工作,上司是唯一的台籍廠長蔡太平。戰後國民黨政府來台,接收台糖的官員不懂種糖,加上管理階層的貪污腐敗,曾經大賺錢的國營事業,竟然開始虧損。
「我父親後來跟蔡太平,變成像救難隊,哪裡有虧損就派他們去,去的地方產量就上升,蔡太平不會講北京話,去經濟部開會,就派我父親去。」陳永興回憶,當時國民黨極欲吸收父親,開出擔任工業團體代表的條件,「我父親受過日本教育,看不慣國民黨的做法,尤其二二八,當時他們救了很多被抓走的同事,政治上雖然沒有表態,但對國民黨很不滿。」
那個年代對政治表態太危險,本來陳永興想讀法律,結果父親說:「台灣社會無法無天,怎麼學法律?你個性好打抱不平、見義勇為,學了法律會很痛苦。」後來陳永興說想學文學,父親又勸阻,說靠文學怎麼活?最後他只剩下醫學這個選項。
陳永興就這樣進入高雄醫學院(現高雄醫學大學),起初,志趣不合讓他痛苦萬分,但就在這段時間,他開始「覺醒」,對人權、自由、民主產生憧憬,也學習台灣醫療史,眼見早年西方傳教士如馬偕、馬雅各在台灣撒下醫療種子,還有史懷哲赴非洲行醫的故事,開始讓他體悟到,學醫也可以救人。
他的個性很倔強,那幾年學生時光,陳永興不只讀《自由中國》、《文星》雜誌,也結識了康寧祥、黃信介等黨外前輩,還把《台灣政論》雜誌帶進校園,更在高醫創辦《南杏》校刊,「當時我都不送審就印出來,學校要把我退學,教官說我為匪宣傳,最後是記了兩大過、兩小過。」
陳永興回顧,他們當時是第一代學運,他跟政大的李筱峰,台大的洪三雄、陳玲玉等人都有串連,第一件事就是傳遞禁書,當年台大先拿到書後,再由他們上台北拿回南部,傳給高醫、成大,後來許多人因此被記過、退學,成大甚至有學生,在畢業典禮當天被情治人員帶走。
「當年就想說,如果有一天可以辦報紙該有多好。」
2014年,即將從羅東聖母醫院院長卸任的陳永興,開辦《民報》,他說這個夢從年少時期就存在,「學生時代連寫個文章都要被記過、退學、被審查,當時的夢,就是如果可以自由自在辦一份報紙,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