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歸而言,台大初期遭遇二二八、四六事件與白色恐怖時期,守勢居多,傅校長所做的是精神面之建置。主動出擊的事件,泰半發生在孫校長任內,這是時代與社會變遷所致,孫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當台大校長,可說是不得了的時代機會,但也可能是厄運一場,孫校長選擇了不干涉與穩住策略,在當時算是恰當的做法。台大很幸運,縱使每位校長並非都很亮眼,但都做了該做的事。至於學術環境與表現,錢思亮在相對長期安定期間,建構了穩固的基礎。陳維昭與李嗣涔在國家推動一流大學計畫時,沒有漏掉競爭機會。祇不過在後段時期,台大一直流失正義堡壘與觀念座標之角色而不自知,雖然學術成就一直精進,仍若有憾焉,而在2012年為了研究計畫報銷問題,不經意地讓檢調大舉進入校園,亦未能轟然回擊,則有愧於台大二十餘年前所做的精神展示!
*大學應該檢討
我在2013年全國大學校長會議上表示,當大學內部在教學與研究上出了問題時(包括各種計畫採購與核銷,以及各項研究與學術倫理之破壞),應由大學與補助機關先來發動,做好內控與自律,若有必要再依程序移送檢調,而非像現在由檢調來發動來主導研究計畫之核銷問題。該案雖已進入法律程序,不宜就個案表示意見,但在進行法律訴訟時,大學應透過教育部與國科會協調,爭取補救措施,設計統一窗口, 以大學為單位進行訴訟,以免株連過廣,喪失比例原則。
大學應啟動學術法學界與實務法界之聯合會議,進行具建設性之討論,釐清包括教師在何種條件下方得稱之為授權公務員,以及執行研究計畫是否為執行公權事項等具爭議性之實質議題,以取得均衡之通說,並規範影響重大之後續法律實務。該事件切忌淪為在法令層面上打轉,見樹不見林,更應注意其對台灣長遠學術發展及人才留任與進用之嚴重影響,記取包括二戰期間德國在內的歷史教訓,視之為嚴重的國家大事,並建議國家領導人應盡速在適當時機給個說法!
在國際指標大學的選擇上,若干領頭大學不免有期望水準誤置之情形,台大也不能免俗。該誤置當然也發生於台灣其他大學,如政大選哈佛(哈佛的理學與醫學執世界牛耳,人文與法商亦非國內大學所能望其項背),成大從名古屋大學轉換為京都大學(以文理聞名於世,未能完全呼應成大在工程科學上的專長與名聲)。台大之指標學校,過去十年來從澳洲Melbourne大學改為美國UIUC(伊利諾大學),這兩間都是世界一流大學殆無疑問,但都低估了台大當為國家人才搖籃與學術龍頭以及社會領袖的角色。台大培育的應該不只是博士與教授,而是未來各行各業的領導人,包括國家領導人在內。在這點上台大真的要特別小心,免得轉型成為一所看不出來有多大志氣的「世界一流大學」。
*重視人文傳統的建立
在台灣的高教領域中,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師生大約各占總額的一半。台大人文社科學生約占總學生數三分之一,專任教師約占四分之一,不及平均的二分之一,可能係10多年來台大擴張研究生數量時(已占總數一半),未能跟上之故;後者則係在五年五百億推動時,未能及時搭上列車之故。至於分配到的公務經費,那是更不成比例了,也許還不到五分之一。
揆諸國際經驗,真正的國際一流大學鮮少無第一流人文社會科學名聲者,像牛津、劍橋、哈佛、東京大學、京都大學等,這是台大應該放在一起比較的大學,台大對此應有警覺心、視野格局及相對應之做法,台大在國內全面爭第一,或說自己在國內已經是最重視人文學科的大學,已經沒什麼意義,最好是站到國際高度,設定目標與期限以全力促成之。這是一位旁觀者的看法。
*作者為前教育部長、中國醫藥大學校長
(編按:黃榮村校長過去一直關切教育改革議題,在他即將自中國醫藥大學校長任內退休之際,他整理畢生學思歷程,對台灣當前大學教育提出深刻反思,其新著《大學的教養與反叛》於2月由印刻文學出版,《風傳媒》摘錄「教改反思」系列五篇,自29日起連續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