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涅是如何成名的?他僅得「歐洲電視青年音樂家年度比賽」冠軍,而非顯赫國際大賽首獎,年輕時甚至也沒有凌厲快意的超絕技巧。曲目雖有個人特色,卻也稱不上令人驚艷。成名或許還算容易,能持續進步至今,直至舉足輕重的樂壇俊彥,他究竟有何獨特之處?
「我最大的幸運,其實在於我來自一個小卻支持我的國家。」在訪問中,安斯涅倒是坦白:「像我這樣的人,要是生在古典音樂大國,大概根本就出不了頭;正因為我在小國挪威,得到注意並不難,而大家都給我支持鼓勵:政府給我補助,電視台轉播我的演奏,更重要的是挪威民眾持續來聽我的音樂會,讓我能累積演出經驗、持續成長。」
換言之,機運和努力固然重要,安斯涅能有今日,關鍵仍是家鄉政府與愛樂者的支持。如果挪威只是等待外邦大師來訪,吝於給予本地新秀機會與協助,安斯涅也無法自不斷演出中茁壯。挪威願意用心投入,自然也就培養出如安斯涅一般的名家,最後造福自己也造福世界—而那是一個人口僅五百萬的國家。
挪威不同於台灣,沒有虎視眈眈的強鄰。但無論鄰國有多強大,總也管不到我們如何推廣藝文、培養閱讀人口、健全出版市場、厚植文化實力。該做的事情沒做到也沒做好,坐視已有的文化成果逐年崩壞,卻一味強調其實不可能比得過人的金錢利益和助長土豪價值觀—當台灣在文化上都不是塊招牌時,其實也就是徹底失去主體性之日。
這無關仇中或恐中,而是關乎自我滅亡。
支撐自由的並非放任,而是責任。不就現狀審慎評估,純以過去經驗倡論無設防的全面開放,不只危險,以當下局勢而言,更是退此一步即無死所。容我再說一次,就藝文而言,台灣還是不斷出人才,而且不乏世界級的頂尖人才。如何鞏固並增進台灣在華文世界的文化高度,絕對是當務之急,也是我們最強而有力的自保籌碼。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但時間不等人,我們已經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
*作者為知名樂評人、主持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