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明亮的地方》選刊(2):你像樹一樣迎風而立

2014-09-10 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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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完之後,在會議室內召開一個小型座談會,朋友們請我介紹劉曉波與中國民主運動。我為大家播放了一段劉曉波在被捕之前的錄影,並講述劉曉波為人權奮鬥的經歷。當我介紹目前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停滯、當局瘋狂打壓異議人士的情形時,在場的台灣朋友說,他們仿佛又被籠罩在陳文成遇難前後那個肅殺的氛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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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眾中一位簡樸如農夫的老人,聚精會神地聽我講述。朋友介紹說,他就是在美國刺殺蔣經國的黃文雄。如今,黃老先生是國際特赦台灣分部負責人,廉頗老矣,仍在人權事業的第一線,不捨晝夜地打拼。他溫和地微笑著,走在街頭,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如鄰家爺爺的人,就是當年那位「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勇士。

你如慧星般劃過天際,我也走過死蔭的幽谷

訪問陳文成紀念室次日,我在汽車站內的電視上看到一段新聞:關於陳文成當年在警總受審訊的筆錄被發現,記者就此訪問陳文成的姐姐陳寶月。談到弟弟,陳寶月泣不成聲。

三十一歲的生命,如廣陵散戛然而止;三十一歲的生命,如彗星一閃而過。然而,陳文成的生命卻在後人的生命中延續,就像二二八屠殺受難者,就像自焚的鄭南榕,就像天安門屠殺中死難的學生。

那麼,我的三十一歲呢?那是五年前,「六四」十五周年前夕,我途經上海,拜會幾位師友。復旦大學附中的黃玉峰老師與我相約,將去拜訪上海文化界元老王元化。前日晚上,我們通了電話。次日早晨,幾名便衣警察闖入黃老師的辦公室,質問說:「為什麼要帶余杰去見王老?」

黃玉峰在「文革」中坐過黑牢,哪會害怕這些鷹犬呢?他反駁說:「我們去見誰,是公民的基本權利,跟你們無關。」對方悻悻然地離去,臨走拋下赤裸裸的威脅:「你們要去,路上若出問題,自己負責。」

黃玉峰不動聲色,按原計劃帶我去拜訪王老。事後,他才將國保警察的威脅告訴我。他說,他給妻子寫了一張簡短的字條,告知萬一路上發生什麼事,必定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想想有些後怕。次年十二月,我與劉曉波、張祖樺因起草「中國人權報告」被北京警方傳訊。在持續十四小時的審訊中,有一名滿臉橫肉的便衣兇神惡煞地說:「我們這個部門的力量比蘇聯KGB大,可以製造一起車禍讓你人間蒸發。」他說的是真話。共產黨有什麼壞事不敢幹呢,如同它在彼岸的難兄難弟國民黨?如果特務們真的那樣幹了,我不就成了中國的陳文成?

沒有人熱愛死亡,沒有人希望自己的生命在三十一歲時中斷。陳文成是一位優秀的學者,他的美國夢早已實現,有穩定的教職,有前途無量的學術道路,有嬌弱的妻子與俊美的孩子,有大房子與好車子,為什麼不安享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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