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抓許志永時,很多人想:他說的都對,但他對抗性太強。官員財產公示?你還讓官員們活不活?不抓他抓誰?我不那麼激烈,抓不到我。
他們抓郭飛雄時,很多人想:他說的都對,人大早該批准國際人權公約。但誰讓他組織八城舉牌呢?當局最怕行動,不抓他抓誰?我只嚷嚷不行動,抓不到我。
後來他們抓了創辦傳知行致力轉型研究的郭玉閃。很多人還有安慰:誰讓他發起送飯黨呢?讓良心犯坐牢沒後顧之憂,當局肯定不喜歡,不抓他抓誰?我沒送飯,抓不到我。
終於一路抓到了徐曉。一個埋頭深耕自己專業的編輯和作家。除了更多悲憫與關懷,除了更受尊重,跟其他專業人士沒分別。即便用世上最嚴苛的刑律來苛求,她也不曾觸碰任何紅線。但她仍無從倖免,即便摔斷了腿還要被強行帶走。
人們在維穩兇焰前步步後退,每一次後退都是一份縱容。維穩在縱容下得寸進尺,抓人幾乎毫無分寸毫無章法可言。所以,步步後退的結果就是自己把自己逼向死角。到了徐曉被抓時,其實已退無可退了。
徐曉有如二戰中的波蘭。當德國吞併奧地利,綏靖者容忍了。當德國吞併捷克斯洛伐克,綏靖者又容忍了。在綏靖者的縱容下,德國跟蘇聯終於瓜分了波蘭,整個歐洲、整個世界都不安全了,綏靖者再沒有任何退路了。波蘭便成了轉折點。
那麼,徐曉被抓能否成為轉折點?
是的,很難很難,因為政治就是實力的較量,維穩那麼強悍,而我們都是素手書生,不忍,能咋辦?拿什麼來阻擋維穩的滾滾鐵蹄?但是,我們總還可以不停地發聲吧,總可以讓全世界聽到我們不屈的聲音吧。不要以為你無力,不要小看這聲音,這聲音猶如地震倖存者從廢墟伸出的手,相信這一只只手終究會感動上蒼,激發熱血,聚集人心,召來一支支隊伍緊急救援。
否則,你不發聲沒人會聽到,沒人會發現受害者的方位。不要只怪他們太強悍,當你屈服於自己的審美疲勞,當你放棄、當你沉默,即等於默認、默許維穩的強暴。當哪一天你也像徐曉那樣被維穩強震埋沒,你真的怪不得誰,真的沒理由怨天尤人。
我們的確只是素手書生,我們唯有自己的聲音,沙啞的聲音,祥林嫂一般不斷重複的甚至是絕望的聲音。那也得發聲。絕望也不屈服,絕望也不放棄,絕望也不能由著他們。用聲音做最後的抵抗,用聲音警告他們,強權並不能碾平一切,這世上還有不可征服者。
這是最後五分鐘,這是無數個最後五分鐘的五分鐘,猶如看不見地平線的茫茫泅渡。但,再怎麼無垠的汪洋,不終究還是有地平線麼?再多少個最後五分鐘,不終究還是有盡頭麼?決定性的因素只在於我們是否足夠堅韌,足夠頑強。用聲音來對抗迫害,用聲音來彙聚風暴、指引風暴,用聲音的風暴來湮沒維穩的高牆,讓所有的徐曉得救,讓所有的許志永、郭飛雄、郭玉閃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