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哪怕蘇聯和越南，多少都還有點自我約束，要發動對外戰爭，至少要經過政治局的討論和批准，但在徹底的蘇丹式家族統治的朝鮮，要發動對外戰爭乃至核戰爭，最高領導人一句話就夠了，神都擋不住。
中朝在朝核問題上的衝突愈演愈烈，終於發展到公開論戰的地步。雙方官媒唇槍舌劍。鮮血凝成的友誼小船，說翻就翻。
其實這不足為怪。且不說所謂「鮮血凝成的友誼」本來就是神話，就算真有那麼回事兒，又如何？所謂中朝友誼，怎麼都不及所謂中蘇友誼源遠流長吧？但中蘇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不僅在邊界大打出手，蘇聯甚至要用原子彈炸中國。只是因為美國阻攔，中國才避免了這場大難。
同樣的例子，還有越南跟柬埔寨之戰，中國跟越南之戰。意識形態基礎上的所謂「兄弟情誼」不靠譜，一旦翻臉比敵人還可怕，這論斷太多歷史事實支撐了。
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解釋現實，現實的說服力已經足夠，無待畫蛇添足的解釋。我今天說這些只是為了洞見未來，即中朝關係照今天的趨勢發展下去，將伊于胡底？我的答案非常悲觀：那將是中國最大的噩夢。理由很簡單：既然中美和整個國際社會，使出渾身解數都不能阻擋朝鮮核武化的步伐；其核武化一旦美夢成真，又憑什麼約束其核戰衝動？那麼世界還有寧日？中國還有寧日？
其國內的記錄不必提了，在國際社會，朝鮮從來就不是一個理性的國家，負責任的國家：在緬甸暗殺韓國高官，派金賢姬炸毀韓國民航客機，甚至在馬來悍然使用化學武器追殺太子金正男。朝鮮的任性與暴虐，遠遠超過人類想像力的極限。哪怕蘇聯和越南，多少都還有點自我約束，因而多少都還有點理性，要發動對外戰爭，至少要經過政治局的討論和批准，但在徹底的蘇丹式家族統治的朝鮮，要發動對外戰爭乃至核戰爭，最高領導人一句話就夠了，神都擋不住。
這樣的國家，這樣的鄰國，難道可以允許其核武化？一旦其核武化，中國即陷於萬劫不復之地，這絕無任何誇張：沒有核武化的朝鮮，無論對中國如何怨恨如何訛詐，總還有所忌憚，不敢公開為敵。一旦核武化，中國將不再有同朝鮮討價還價的條件，也就不再有制約朝鮮的條件，朝鮮對中國就會圖窮匕首見，那將比任何敵人更危險：核武化的朝鮮，會馬上提出對中國東北的領土要求，中國被迫割讓的將可能不止半個長白山。核武化的朝鮮，會馬上置東北、華北於其核打擊的陰影之下，半個中國將因此凍結；而如果發展出中程彈道導彈投射能力，則整個中國都會被其核陰影覆蓋，那時朝鮮對中國將可以予取予求。而如果在朝鮮有核化條件下實現美朝和解半島統一，對中國的壓力更會大到無以復加。
相比朝鮮，韓國、日本，以及兩蔣時代的臺灣，無疑理性得多，負責任得多。但即便如此，當年韓國、日本發展核武的衝動仍被美國斷然喝止。兩蔣時代臺灣的核武計畫更在美國的直接干預下不得不半途而廢。今天反倒讓任性至極、暴虐至極的朝鮮遂其核武化的夙願，這不是開國際玩笑麼？
過去的美國，在防擴散的問題上是全力以赴的，負責任的，縱然對自己盟友，也絕無半點讓步。今天的朝鮮核武化，則是對中美兩國的共同考驗。中美兩國對朝鮮核武化能否像過去美國對韓、日、台核武化那樣令行禁止，目前看來並非沒有疑問。朝鮮去核化最佳時間窗早就錯過，註定今天的朝鮮去核化成本巨大，困難重重。最終能否成功去核，確保東亞和平，實際上並無必勝把握。而一旦去核化失敗，如前所述，後果不堪設想，這可能是繼上個世紀日本全面侵華之後，中國不得不面臨的又一次劫數。
對此，我們準備好了嗎？
＊作者為中國公共知識份子，前《南方周末》評論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