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八六一年,太平軍與清軍之間陷入激戰。
前一年,太平軍剛剛擊潰了清軍的江南大營,再次讓清政府大為震動。他們攻佔了蘇州、杭州等城市,而後又發起西征,目標位於長江中游的武漢,政府軍也隨即展開反擊。那年四月,雙方在另一座長江沿岸城市安慶短兵相接,由曾國荃率領的湘軍,將太平軍佔領的安慶團團包圍,洪秀全族弟洪仁玕率眾前往馳援,卻沒能成功。幾個月後,太平軍宣告彈盡援絕,大勢已去,清軍攻破了安慶,整座城市重回清政府掌握之中。
就在這場安慶保衛戰正酣的同時,有另一場戰事在太平洋彼岸爆發。一八六〇年的十一月,美國舉辦總統大選,結果揭曉,代表共和黨的林肯當選美國第十六任總統。這個結果卻引起南方各州的不滿,由南卡羅來納州為首,前後共有七個州陸續宣布脫離聯邦。隔年三月,林肯在就職典禮上仍在呼籲統一團結,卻沒能挽回分裂的局勢。到了一八六一年四月,南方與北方的軍隊在薩姆特堡第一次交火,南北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這場兄弟鬩牆的內戰,一共打了四年多,造成前所未有的慘烈傷亡。到一八六五年南方軍全數宣告投降為止,估計至少六十二萬名士兵命喪戰場—這數字比美軍在兩次世界大戰和韓戰中犧牲的人數全部加起來還要多。以當時美國人口來計算,平均每一百人中,就有兩人死於戰爭。而這還沒有計入遭到波及的平民。
毀滅性的內戰,迫使美國民眾必須逼視死亡。曾任哈佛大學校長的歷史學者德魯.吉爾平.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寫過一本《這受難的國度:死亡與美國內戰》(This Republic of Suffering: Death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在書中,她把南北戰爭的焦點,從征戰沙場的英雄與將軍,轉移到那些大量的、無名的死者身上。
生命大規模地消逝,改變了「死亡」本身的意義,比如人們開始追問,遠赴戰場的士兵
們,在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如何還能獲得「善終」(Good Death)?在戰爭情境下,殺戮如何不與宗教信仰產生衝突?還有那些活著的人呢?福斯特寫到:
人們發現,自己處在了一個全新的、完全不同的道德宇宙中—在這一道德宇宙中,超乎想像的浩劫已成為了日常的經歷。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中,上帝在哪裡?一個仁慈的神,怎能允許這樣的殘忍與這樣的苦難存在?懷疑快要壓倒了信仰—這是對上帝仁慈與靈魂不朽的基督教敘述之信仰,是對世俗生命的可理解性與目的之信仰。語言似乎無力解釋;人們似乎無法理解他們的死亡—以及他們的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