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克武老師又指出在本書中,毛被汪浩形容為自私冒進、窮兵黷武、雙重標準,其缺點可謂罄竹難書。
在讀到這一段話時,其實隱然感到黃老師有一個沒有明白表達的疑義,對於毛一手改寫了整個中國近代史,創造了中國歷史上最強大也最龐大的軍隊,推動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工業化浪潮,統一了自太平天國以來分裂局面的中國,這當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儘管過程十分殘忍血腥的執政時期,以鐵腕撬動了千年以來帝力於我何哉的中國社會,完成中國初步工業化的毛澤東,如果只有罄竹難書乃至於一切負面詞彙可以形容。於是說來整部中國近代史的走向,豈非只能以壞人的輝煌勝利,好人的悲慘失敗一筆帶過?既然一切都是黑暗的宿命,也難怪在新課綱下的台灣學生未來真的可以不用再細讀中國近代史,因為看起來沒什麼用。
可是今天在台灣的人們真的可以如此簡單結論,而從其中淘洗不出任何對中共的客觀認識與梳理脈絡嗎?
汪老師譴責的毛澤東一貫翻雲覆雨的事情,在另一位中共黨史專家楊奎松筆下,叫中共「隨時準備根據最新局勢的發展迅速改變自己先前的判斷」。作為一個推動前無古人革命政治集團的彈性往往要非常大,最重要的手段就是不擇手段,這才可能完成非常龐大艱钜政治鬥爭的任務。
但在太平已久的後世如何解決這樣的局面,這確實要看從哪個角度怎麼評價,一個政治領袖乃至於整個政黨集團的表現是否要以道德來作最重要的評價。在直率地指責毛澤東雙重標準,毫無原則,「怎麼對他方便他就怎麼講」,鄧小平打左燈向右轉,「不管黑貓黃貓能逮耗子就是好貓」,江澤民主張三個代表讓資本家入黨,違背共產黨的基本信念以前。或許更應該設身處地檢查的是,當時的領導人有沒有更好的選擇。篤信天不變道亦不變的蔣介石在汪浩眼中是夠正人君子了,但不也一樣生前慘敗,至今在台灣也還要戴上殺人魔王的帽子,淪為被轉型正義的對象。
不管古今東西在哪裡搞政治,並不只是有洛克與孟德斯鳩的一面,馬基維利與霍布斯也是全世界政治家心靈的重要組成部分呀。
今年適逢全面抗戰爆發80周年與香港主權轉移20周年,茲舉一個關於戰後香港命運卻鮮少人知的故事來例證。
1941年12月9日,在日軍大舉進攻英治香港的第二天,駐港英軍因為遭受突襲而全面潰敗。受中共領導的廣東抗日遊擊隊以配合英美盟軍作戰,開辟敵佔區遊擊戰爭為名,派出精幹隊伍進入香港。主要目的為獲取潰散英軍丟棄的大批軍火彈藥武裝自己,並襲擾港九市區,相機控制新界鄉區。1942年2月3日,以香港在地人為主的港九獨立大隊在新界西貢宣佈成立。港九獨立大隊後來將總部移駐到今天香港迪士尼所在地大嶼山的東甬,與新界周遭的幾個客家人為主縣分的武裝與黨政組織相結合,依託與寶安(今深圳)等地已經連成片早有群眾基礎的紅色客家莊,同時在海上與陸上打遊擊與日軍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