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獨立之初的另一個挑戰是納入英屬境內的500多個土邦(princely states)。除了喀什米爾,此項任務大致是成功的。但為了爭奪喀什米爾的主權。印度與巴基斯坦自獨立後已爆發兩次戰爭與無數的衝突。喀什米爾是印度唯一穆斯林人口占多數的地方,對印度而言,保有喀什米爾不僅僅是領土問題,也是為了捍衛世俗主義的建國價值取向。然而,印度中央在2019年8月逕行廢除所屬喀什米爾的自治地位,顯示其殘局迄今未解。
帶著上述創傷獨立的印度,並沒有時間等到傷口癒合,就要繼續踏步前進。對內方面,印度先以談判收回法國殖民的本地治里(Pondicherry),再以武力將葡萄牙驅逐出果阿(Goa)。1975年時,則以公投方式併入北部的錫金(Sikkim)。與中國的邊界問題則沒有那麼容易處理,1962年爆發的邊境戰爭粉碎了中印短暫的友誼及尼赫魯的雄心。2017年夏天,兩國在洞朗地區陳兵對峙73天,提醒世人這2個亞洲大國迄今仍未劃定邊界,雙方的猜忌與互疑也持續至今。
正如同古哈在本書中所指出的,新成立的印度並非相當堅實的國家。對內方面,百廢待興的印度面對共產黨派與印度教基本教義派的左右夾擊。地方主義、語言民族主義、社群主義等不同思潮也帶來裂解的力量。除了喀什米爾,阿薩姆(Assam)、那迦蘭(Nagaland)、旁遮普(Punjab)都有分離運動。1984年6月,甘地夫人決定發動「藍星行動」,將坦克開進錫克教聖地掃蕩武裝獨立分子。軍事行動雖然成功了,但她本人在幾個月後遭到錫克教侍衛殉教式的刺殺。20年後,她的媳婦索妮雅(Sonia Gandhi)指派錫克教的曼莫漢.辛格(Manmohan Singh)擔任總理,成為全世界最大人口國家的領導人,試圖化解家族與錫克教的恩怨。弔詭的是,因為甘地夫人被刺事件,這位錫克教總理的安全隨扈中不准有錫克教徒。
這些事件或多或少已勾勒出印度國家建構過程的崎嶇性。然而,把印度文明轉型成現代國家的障礙並不只這些,造就了奈波爾(V. S. Naipaul)口中的「百萬個叛變」(A Million Mutinies)的現象。但藉由多元的包容性,印度終究可以緩慢逐步地將悠久的印度文明置換成現代權力政治下的民族國家。
民主謎題
面對如此多元的文化,英國殖民者利用帝國主義方式將其融合成殖民地。印度的立憲者則選擇以民主政治來打造現代國家。回顧歷史,印度是在相當嚴苛的條件下開始實施民主體制的。當印度採取普遍投票權時,全國識字率僅有18%左右。基於西方經驗發展出來的民主理論,因而無法確切解釋印度的經驗。政治學者李帕特(Arend Lijphart)便直白地指出,印度民主能夠在貧窮、低識字率和高度政治暴力下存活下來,實為一大「謎題」(puzzle)。事實上,除了甘地夫人執政時期曾經採取的緊急狀態(emergency),印度的民主大多在軌道上正常運行。曾任《紐約時報》印度德里分社社長的聖古塔(Somini Sengupta)便認為,印度大多時候都維持自由公正的選舉、具有獨立的司法制度、蓬勃的公民社會運動、撐過與鄰國的多場戰爭和境內的恐怖攻擊活動,即便對一般國家而言,這些都是難得的成就,更遑論印度這一個生來如此貧窮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