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惡靈的一年，死亡的一年，憂傷的一年，鬱悶的一年，疏離的一年，悲歡的一年，多麼不容易的一年，終於快到頭了！
這一年的心臟要很強。太多死亡瞬間襲來，讓人不知所措。寇比．布萊恩、馬拉度納、志村健等，更不必說史恩康納萊、作家勒卡雷、音樂家莫利科內等。而臺灣更有許多位相識的詩人、演員、藝術家、學者、文化人，在年紀輕輕，便黯然辭世。
那種死亡的撞擊，不同於以往。因為在瘟疫的陰影下，那些死亡，有如近身肉搏，一拳一拳，打在你的胸口。你看著人倒下去，不管是病體的打擊，心靈的脆弱，年齡的大小，感覺上，都貼得那麼近。死亡，如此逼近。
難忍的還有隔離。隔離的孤獨。
因為隔離，有些病人甚至來不及說再見。
臺灣還好，國外的朋友更難忍受。幾個星期，幾個月，除了買取必須的生活用品，只能在最低限的空間裡生存。而像美國紐約這種大城市，流離失所的游民本來就無家可歸，疫情一來，街道空蕩蕩，無處乞討，無處隔離，疫病一發不可取拾。
過去人們可以相聚嘆息，說一說內心的悲傷。今年卻只能在口罩、面罩、重度防護之下見面，甚至告別式都儘量避免，只能心中告別。
更麻煩的是美國大選所帶來的風暴，竟狂亂的橫掃全球。滑稽的是，沒有選舉權的華人社會極端衝突，有如自己在造勢。是隔離的苦悶使人需要一個出口？還是瘟疫的陰影讓人瘋狂？
幸好，平凡的臺灣，平凡的老百姓，靠著自制又自發的早早戴上口罩，做好防護，逐步走過這艱難的一年。
回顧這一年，即使有再不好的瘟疫與死亡，然而，我們仍擁有許多以前未曾有過的經驗與體悟。
因為瘟疫與死亡，許多文明的虛華與浮誇，財富與名利，都被剝落，只剩下被隔離的孤單單的生命個體，獨自面對自己。那終究是人的最真實的處境。
然而，因為隔離，人們更能體會互助和友愛。義大利、西班牙、法國等歐洲小鎮，還有一些城市街區，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會傳來左鄰右舍隔著陽臺的大合唱。馬友友和許多藝術家開演奏會，獻給各地隔離的孤獨心靈。
因為隔離，我們要學習在孤獨中，和自己相處，和內心對話。有如禪修般的，學習凝視自己的心。更要學習和親人相聚相知。
我更加體會到孔子講的「仁道」。歐美的「人道主義」講究的是個人的權利義務關係，以生命個體為主。而儒家的「仁道」，卻是人與人的關係，是友愛互助，是「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思想。在瘟疫時代，這是多麼重要的觀念。因為，瘟疫證明了，如果有一個地方依然為疫情所苦，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健康平安。
在瘟疫漫延時，「仁道主義」，慈悲立心，友愛互助，是多麼重要啊。
不久前，我去了一趟花東，走過海岸公路，看著太平洋浩翰平靜，天地恆常，細雨無聲。只有參加馬拉松長跑的選手，在微雨中，戴著雨帽，奮力奔跑，一步一步，繼續前行。我彷彿明白，這便是生命該有的樣子。
2020，真的不容易。
此刻，請你給自己，給走過瘟疫時代的自己，給活過艱難歲月的自己，給在冬日的冷雨中，依舊奮力前行的平凡的自己，一聲喝彩！
2021，繼續向前！
＊作者為自由作家。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