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大學是發光發熱的青春、Leo卻是幾乎被註定一輩子無法行走,問起那當下最害怕失去的是什麼,他毫不遲疑說,朋友──他完全不明白這社會是怎樣看待身障者,當下最害怕的是自己會從此被當成「不一樣」的人、沒辦法跟原來的朋友在一起,寒假期間約好要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也怕他看到出遊訊息會傷心、另開群組討論,讓他很受傷。
「一個群組都沒在吵吵鬧鬧,你就知道那裡沒在用了……」Leo說。儘管知道朋友是怕還在躺在病床上的他看了會羨慕、會難過、會受打擊,那個當下他還是沮喪到直接退群組,朋友才意識到事情嚴重。
Leo受傷初期最恐懼的都不是「再也不能走路」這事實,是怕自己從此被當異類、怕成為爸媽的負擔,他想的都是身邊的人:「剛受傷時會想,爸媽都養我養這麼多年、養到可以自立更生,現在卻變成他們可能要照顧我一輩子……」
儘管Leo真心不想讓爸媽吃苦,那時他面臨的處境是東西掉到地上不會撿、傾斜床立起來就大便在褲子上、試圖移位就摔倒,原先行走自如的人要怎麼接受這一切?他天天想著「睡一睡死掉算了」,什麼事情都能發脾氣,對親近的人更是沒有保留地在發火、動輒抱怨爸媽沒替自己想到哪些事,他坦言當時心態是:「我都殘廢了,到底要我多辛苦?那時就是自暴自棄、覺得自己是廢人,我就廢,我不想動……」
復健期間一句句「加油」成沉重負擔 他卻在頸椎以下全癱病友看見希望
人生逢此巨變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輕鬆走過,Leo雖然聽爸媽的話乖乖去復健、心態卻還是茫然,真正開始振作也是3個月以後的事了。問起這期間最不想聽到的是什麼,Leo想到最多的就是「加油」:「很多人會說『加油』,這是很沒意義的句子,一開始聽可能還好,但後來越聽越多越聽越多,就覺得很煩……說『加油』好像指是你努力還不夠、還要更努力的感覺,但我每天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卻沒看到我的身體有一點進步,這些付出沒有任何回報,還有人繼續跟我講『加油』?」
也有人會勸「你還年輕,你還會好」,說這些話的人雖是出於安慰,他們不明白斷掉的神經幾乎不可能接回去、幾乎不可能好,這也讓Leo很無奈:「這種傷害,跟年不年輕沒關係啊……」
更糟糕的是強勢介入,Leo碰過有個阿姨叫他去「放血」,阿姨嚷嚷說是脊椎受傷有血塊才會這樣、阿姨以前放血就好了之類的,問題在阿姨跟Leo的受傷程度根本是不同等級,算什麼「過來人」啊?
各種不容拒絕的「關心」都是負擔,能帶來改變的,仍是流逝的時間。說起當初如何振作的,Leo笑說那道理很簡單:「人總是會耍廢耍到一個階段,就突然覺得自己該振作了。」一開始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他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每天都一樣、一樣過著吃飯復健吃飯復健然後睡覺的迴圈,反觀當時同齡的年輕人在放寒假在玩,他當然怨天尤人「為什麼只有我這樣」只想在床上成為一團爛泥,但再怎麼痛苦、現實仍擺在那,總有必須起來面對的一天。